胡笳拿着符箓高高兴兴地走了。

    她很珍惜老鱼给她的这两张符，她不舍得用，想要回去之后先自己试着能不能复刻出来，即使不能完全一样，但用来做类似的练习应该也够用。

    胡笳走后，何言一直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我煞气暴走，是不是因为胡笳？”

    老鱼这才抬眼看向了何言。

    何言继续开口道：“胡笳是什么时候，突然拥有这么高浓度的阴气的？”

    “她一直有。”老鱼说。

    何言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又过了好一会儿，何言突然苦笑起来。

    见状，老鱼终于主动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留在这吗？”

    “因为我现在控制不住煞气，随时可能会暴走。”何言老实回答道。

    老鱼微微一笑：“如果只是抑制你的煞气，让你在莫良那小子的理发店里待着不是更方便吗？他虽然是个不成器的，但压制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鱼的话，如同当头棒喝，让何言整个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空白。

    随后有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可能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老鱼很轻易就看透了何言的念头变化，眼神炯炯地盯着他。

    老鱼的眼神，如同千斤之重，何言不由自主地开口道：“不可能，我没有想过害任何人。”

    “大部分入魔的修士，都没有觉得自己是在害人的，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事，甚至以为自己在拯救苍生。”

    老鱼的话，让何言整个人好像被一盆冷水浇下一般，他看着老鱼，老鱼的眼中，似乎在看他，又似乎透过了何言看到了很多很多很多年之前的某个人。

    当年的他，至死，都觉得自己没有错，都觉得自己是在拯救这个世界。

    老鱼就这么看着何言，继续开口道：“三魂七魄，七情六欲，是，妒忌？”

    “我没有！”何言立刻反驳，“我怎么可能妒忌胡笳，我一直希望她比我好的。”

    老鱼摇了摇头：“你妒忌的不是胡笳，而是胡笳身边的一切。”

    老鱼的话，让何言破防了，他摇了摇头，继续反驳道：“不，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她傻吗？因为她没有任何伤害他人的心？”

    “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她却总是让自己受伤！这还不傻吗？！你看她明明有能力！”何言为胡笳所不值的心几乎要冒出火来。

    老鱼看着何言，此时此刻的何言，似乎又和多年前的某个人影重合了起来。

    “她选择了不伤害别人，由她自己来承担一切，这是她的选择。你无法替她做选择。”

    老鱼的话，再次点燃了何言的怒气，他身上不由自主地 ，唰地一下冒出了黑烟。

    看到黑烟的那一刻，何言自己也愣住了，他着急地想要压住它，可是完全做不到。

    直到这个时候，老鱼才伸出手指，虚空一点。

    何言身上的黑烟完全消失了。

    他整个人跪坐在地上，仿佛刚跑完1000米那样。

    何言的眼神变得有点空洞，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老鱼看着他，缓缓开口道：“你也许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但这世上的人，什么样的都有，特殊与否，只是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而已。”

    何言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有了聚焦，可仅仅只是聚焦了一会儿，眼神又变得黯淡了下来。

    是的，胡笳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

    何言回忆起了胡笳当初塞给他那粒糖的时候，从他的角度来看，那一刻的胡笳简直就是一个天使，治愈了他整个人生。

    可对胡笳来说，也许只是她生活中的一件小事，甚至都记不得的那种小日常。

    作为一个对所有人都很亲切负责的班委，看到自己班里的同学一个人站在路边，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走过去送给他一粒糖，表达一下安慰，这确实是胡笳会做出来的事情。

    因为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何言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或者说，他一直希望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

    可现实却反反复复地告诉他不是。

    胡笳就是这样一个老好人，不管对谁都很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去解决，自己去扛。

    当何言一次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并不特别的时候，巨大的占有欲，疯狂地折磨着他。

    可是，他没有资格。

    胡笳并不属于他，她不属于任何人。

    何言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一直主动靠近她，陪她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所以，当何言发现，他的右手有煞气的时候，他其实有点高兴。

    因为，他拥有了和胡笳共同的秘密，并且他的煞气和胡笳的阴气是原是一体的。

    可是，胡笳却似乎并不这么想，她依然秉承着“不麻烦别人”的心态，逞强一般地想要一个人完成一切。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何言的心态其实就已经有点崩了。

    他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一切了。

    所幸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老厂房事件”，何言也因此被分出了无数个何言。

    只是从何言的角度来看，他只知道二号三号和四号。

    从老厂房里，走出来的何言有两个，一个是何言，另外一个是四号。

    说是四号，其实并不准确，按理来说，四号，其实应该是零号。

    他才是最最初的何言，只不过，他选择了让一号作为何言离开。

    因为他觉得，一号何言，才是最合适的。

    然而，一号的优柔，让他被困在了靶子山。

    于是，四号被带了回来。

    此时此刻的四号，与最初选择让一号离开的四号不同。

    因为在一号走之后，四号杀了老厂房中所有的“何言”。

    于是，当四号再次溶于何言体内的时候，何言原本相对稳定的心性出现了裂缝。

    再加上胡笳在这段时间对自我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解封，她不再那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阴气，当她开始愿意面对这些阴气之后，原本死气沉沉的阴气，也开始一丝“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