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有些迷茫，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是觉得，这不对，可仅凭她浅薄的人生经历，她又不知道这到底是哪里不对。

    如果没有见过光，本可以忍受黑暗吗？

    她反反复复品味着齐奇说的这句话。

    这大半年来，她所接触的那些“恶”一点点的，就好像是炸开的烟花一样，在她的大脑中浮现。

    同时，那种面对一切的未知和强大的恐惧感和被压迫感也不断地再次袭上她的心头。

    胡笳觉得，自己应该是勇敢的吧，毕竟，她曾无数次地压抑自己想要逃跑的本能，无数次用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责任感逼迫自己继续向前走。

    可她曾经努力做过的一切，依然在那些强大的人眼中是那样的懦弱，那样的一无是处……

    这就好像科幻小说中，渺小的地球人面对拥有超高科技的外星人一样，普通人类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任何的意义，甚至是会被嘲笑的存在。只有，只有那些主角团的成员，才能吸引别人的关注和目光，甚至，在主角团中失败的配角，也能博得人们的眼泪。

    可是啊，可是啊，路人，真的不能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吗？路人，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希望和梦想吗？

    路人，真的只能等待救世主的出现，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拯救的世界吗？

    胡笳突然想到了老鱼，想到了老鱼的师弟。

    他们两个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他们都是曾经上一辈故事中的救世主。

    可是老鱼，为什么还一直守在那个小小的火锅店里面？

    老鱼的师弟，为什么要被老鱼亲手封印在靶子山上？

    他们，难道曾经不都是英雄吗？

    还有曾师兄和白老师……

    胡笳知道自己不是个天才，她只是比普通人稍微聪明一点，能够考上西木大学的普通学生而已。

    她与保送生就有很大的差距，她与像曾师兄和白老师这样的天才已经有了鸿沟，更别说在天赋上比白老师更胜一筹的老鱼他们了。

    所以，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就理不清楚这些深奥的问题。

    她只知道，这不对，这是不对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多复杂而难懂的念头中，老鱼守在那个小小的火锅店里的样子，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这让她觉得心脏有些难受，可却又说不出哪里难受。

    看到胡笳很长时间没有再开口，齐奇用着一种“我就知道”的表情笑了起来。

    “现在知道了？”齐奇说，“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立刻给我滚，以后再也别让我看到你，你所调查的这一切，没有任何的证据和意义。第二，今天兄弟们几个在这里不能白跑一趟……”

    齐奇的话还没说完，胡笳突然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突然抬起了头：“没有见过光，是吧？”

    胡笳的声音不大，可她的表情和语气，让人有种“她是不是突然疯了”的感觉。

    于是，齐奇话说一半停了下来看向了胡笳，周围的小弟也同时看向了胡笳。

    一开始，他们什么感觉都没有。

    只是觉得这个人突然站着不动了，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接着，有一种凉凉的感觉一点点一点点地出现，这就好像在看舞台剧的时候，干冰蔓延到了观众席时的感觉。

    随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瞬间，甚至连这一切究竟是否是真实的他们都无法确定。

    他们只知道，当他们意识到的时候，这个狭小的巷子，突然被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第一时间很烦躁地想要骂人，这特么的谁这么没眼力见啊！

    下一秒，当他们看清楚的时候，身边、脚旁、地下，墙上，甚至漂浮在半空中的，全部都是奇形怪状的人形生物。

    之所以说是奇形怪状，因为每一只鬼的死状各不相同。普通人生老病死之后并不会变成鬼，要成为鬼，一般来说只有两个可能，第一种是一直滞留在这世间的游魂，在积累了一定浓度的怨气或煞气之后变成了鬼。但凡滞留在这世间的，基本都有极强的执念。第二种则本身就是惨死，死后跳过了游魂这个阶段直接变成了鬼，惨死的程度不同，有的甚至会直接变成恶鬼。

    在鬼的世界中，强者为王。胡笳今天才刚收服了他们，作为“大姐头”麾下百鬼的“首战”，这里的鬼比谁都积极。因此，此时此刻，能挤进这个狭小巷子里的鬼，基本上都是接近恶鬼等级的高级鬼了。

    之前跟着胡笳的那几只引路鬼，要不是因为它们负责引路来得早，肯定是没资格挤在最里面的。

    齐奇与他身边的小弟们不同，他是早就知道胡笳能够“看见鬼”的。

    但他并没有感受到胡笳是一个多么强大的“异士”，毕竟，在之前他们的接触中，胡笳只是一个能够看到鬼的普通女大学生而已。

    此时此刻，当齐奇看见满目群鬼围绕，每一只鬼都对他们做出了威胁和警告的表情时，他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前，这一切，都是那个曾经看起来最弱的胡笳召来的？

    齐奇再次打量起了眼前这个人。

    只见胡笳微微扬起了下巴，脸带笑意，但这笑容收敛着并不放肆，她抬起了手，半空中，不知什么时候，突兀地出现了一只手，只有手，没有手臂，这只手就这么诡异地漂浮起来，握住了胡笳抬起的那只手，仿佛要搀扶着它们的女王。

    随后，好像有什么雾一样的东西，从胡笳的手上一点点的，一点点地爬到了那只手上，直到将它完全覆盖，近距离看起来，就好像是包裹着一层透明糖层的冰糖葫芦一样。

    还没等齐奇反应过来，半空中飘浮着的手突然变多了。

    这些手，挨个摸了一把小巷中挤着的那些鬼们，而那些鬼被摸到的那一瞬间，竟然脸上出现了兴奋激动和虔诚的表情。

    “你说‘如果没有见过光，本可以忍受黑暗’，我不是个天才，现在还理解不了这么多东西，但是光，也许不一定只有一种。现在这个小巷很黑，没有阳光，没有灯光，没有手电，但也许，其他的什么东西，也能照亮这里。”

    胡笳的话说得很慢，似乎她自己也没有充分的自信，她只是在尝试着去解一道很难的数学题。

    下一刻，她松开了漂浮在半空的那只手，将手举到了她和齐奇的面前。

    “唰”的一下，仅仅只是一个瞬间，淡青色的火焰从她的手上点起。

    这火好像会传染一样，之前漂浮在空中的那些手，在胡笳的手掌燃起的下一刻也同时被点燃。

    接着，之前被那些漂浮着的手挨个摸过的位置也同时被点燃。

    火焰顺着被点燃的位置蔓延，直至将小巷中所有的鬼都点燃。

    一时间，淡青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小巷，无论是地上的犄角旮旯，还是天上的细枝末节。

    火光方向遍布每一个角落，使得整个小巷好像在无影灯的照射之下，

    “啊！”齐奇和他的小兄弟们同时惊叫起来。

    他们生怕自己也被烧着，可是那些鬼离他们实在太近了，又全部都挤在一起，他们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其中几个胆子小的已经被吓哭了。

    齐奇比他们任何人都镇定，他盯着胡笳，仿佛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胡笳朝齐奇走了一步，她将点燃的手伸到了齐奇的面前：“不烫的。”

    齐奇试探性地将手靠近火苗，真的，没有温度。

    随后，他才意识到，此时此刻，整个被照亮的小巷，明亮、温和、不刺眼，就像他第一次看到胡笳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