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杜轩端着茶水过来,正想进屋时,余光瞟到凡华坐于院内的凉亭里,神游天外。
于是他赶紧改道,往凉亭的方向走去,凡华听到脚步声之后回过神来,微微侧目看了杜轩一眼。
杜轩将茶壶放下,凡华紧随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热腾腾的茶落于茶杯中,茶水之上烟气氤氲,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凡华等了一会,才将茶杯拿起来,轻抿一口茶。
杜轩的视线凝在凡华脸上,想透过他的神情看他的心情如何,他发现此时的他舒眉展眼,恬静淡然。
看来之前困扰他的事,他已经想通了。
凡华眸光复杂,问道:“丞相府那边什么动静?”
一声轻笑自杜轩口中溢出,他看着凡华悠悠道:“丞相府大半的房子被烧了,现在在叫人盖新房,无暇顾及其他,纵然他想要揪出纵火之人泄愤,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昨夜纵火时他与主子皆蒙着面,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他们无从查起。
唯一与凡华与交过手的肖鸿,也定不会想到凡华来了京都城,更不会知道那晚之人是他既厌恶又从心底里畏惧的凡华。
“从现在开始让我们的人悄悄地盯梢丞相府的动静,切记要小心”
“是”杜轩恭敬道。
丞相府现在是他的猎物,而猎物只有放在眼前才会觉得安心。
凡华觉得像肖鸿那么高傲自大的人,愿意委身于秦义贤,他们之间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且秦义贤老奸巨猾,光凭他权倾朝野的手段看,他绝对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事前肖鸿秘密制毒一事,尚未查清原因,他总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肖鸿前脚刚从风云阁逃出来,后脚就到了京都城投奔了秦义贤,这们么看都像是二人暗中勾结、蓄谋已久,这让他心中有一个猜测,制毒一事或许和秦义贤有关。
“另外你再派人暗中跟着肖鸿,我需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凡华忽然道。
“主子是打算暗中解决他吗?”杜轩疑惑问道。
“肖鸿先前制毒一事尚未查明,暂且留着他,我比较好奇肖鸿与秦义贤之间到底在隐藏着什么的秘密”凡华慵懒的声音传入杜轩的耳中。
闻言杜轩若有所思道:“主子是觉得肖鸿秘密制毒一事和秦义贤有关”杜轩面露惊讶,“若真是这样,那秦义贤摆明了心怀叵测,在计谋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凡华神情自若,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嗯,所以说我比较好奇”
午后。
时锦去看徐若谷时,发现这几个月他的的长高了不少,之前的衣服看着有些短了,于是打算要给他弄些新衣裳了,另外也给她自己添置几件衣服。
正好凡华的聘礼里有送几十匹匹,现在便可以拿来用。
时锦来到库房之后,见库房塞满了凡华送来的聘礼,还是忍不住面露愕然,迟缓片刻,她才从开始挑选,半晌,挑完之后,她抱着几匹布从库房里出来,哼着小调踏着轻快的步伐,往西苑的方向走去,心情格外好。
就在她前脚刚走不久,墙角后走出一个人来。
赵姨娘望着神情愉悦的时锦,眸光逐渐晦暗,紧紧攥着手中的绣帕。
她的脖子上留有一道浅色的掐痕,尽管用厚厚的粉盖住了,但还是看的出来。
她并不是边陲山村的人,而是秦义贤放进将军府里的细作,也是藏着最深的一个,什么救命之恩,因为名节被家里人赶出来这些由头,都是为了欺骗时魏收留她的障眼法。
时魏身上有秦义贤要的东西,因此做好一切谋划,让她顺利埋伏在将军府中为他办事,便于实施他的计策。
一个细作,若没能为主子提供有用的消息,便只有死路一条。
由于她没能将时锦早已和凡华订婚一事,及时反馈于秦义贤,让他的一些计划功亏一篑,他气怒之下要把她掐死,好在觉得她还有点利用价值,才放了她一码。
秦义贤给她安排了新的任务,让她留在将军府中继续替他办事,将功赎罪。
传闻,时家有一本阵法秘籍,让时魏在场上杀敌无数、过关斩将,常年胜战。而这本阵法秘籍如今已经到了秦义贤手中,数年前秦义贤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以时锦的性命为要挟,逼迫时魏交出这本秘籍,但是其中有几页被撕毁了,这就意味着有些战法是不完整的。
所以她这一次的任务是将这缺失的几页找出来,时魏竟然有意撕掉这几页,必是不想让他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这几页还留不留存于世都未可知,这项任务对于她来说无疑是艰巨的。
时锦这边回到西苑后,便让知鹿叫徐若谷过来让人量身裁衣。
时锦见到徐若谷之后,拉着他微微一笑道:“谷儿快来量身,你长高了不少,该给你裁些新衣服了”
闻言,徐若谷高兴道:“多谢锦姐姐”
时锦浅笑摸了一下他的头,“跟姐姐不用这么客气”
婢女见此便拿起量尺给徐若谷比划一下,另一个婢女则记录着,很快便已经量好了。
时锦瞧见知鹿后,同那量尺的婢女说道:“给知鹿也量一量”
“是”那婢女恭敬道,言罢便又给知鹿量一量。
知鹿见状内心喜悦溢于言表,“多谢小姐”
在量的过程中婢女望向知鹿的眸子尽是羡慕之色。
以前她还觉得知鹿命苦,跟着一个暴虐凶残的主子,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现在她羡慕知鹿跟着一个好的主子,可以吃香喝辣的,哪像她待在东苑要什么都没有。
时锦见婢女已经量好尺寸后,她指着放于桌上的布匹,叮嘱道“用这些布给我做三件衣裳,谷儿做三件衣裳,知鹿做两件”
“好,小姐若没什么吩咐,奴婢们便下去了”为首的婢女问道。
“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们下去吧”闻言,婢女们纷纷退下。
婢女退下之后,接着另一个婢女过来,她说道:“小姐,林侍卫在书房里等你,说是有重要的事要禀告”
时锦心想着,林阳一直暗中观察东苑的动静,如今来找她想来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好,我知道了”婢女见此便退下了。
接着时锦看着知鹿与徐若谷,道:“走吧,我们一起去书房,听听林阳带来什么好消息”
然后他们三人便移步至书房,书房中的林阳见到时锦到书房时,眸光一亮,待时锦坐下来后,他开口道:“小姐,昨日属下发现赵姨娘身边的婢女行为诡异,在后院里偷偷埋东西,事后属下查看,发现她在埋药渣,属下觉得奇怪便将那药渣拿出来了”
闻言,时锦似乎意识到这题透着古怪,这时林阳便掏出一个药包,打开来放到时锦面前,让她查看。
她拿起那药包仔细瞧了瞧,眸光一亮,这个药不就是她上次赵姨娘喝过的那个吗,那次为了不让她瞧出端倪,愣是让知鹿摔倒转移她的注意力。
之前她便怀疑那药赵姨娘喝的药有问题,如今看来她身边的婢女偷偷摸摸在后院藏药渣,这药定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时锦腾地站起身,走到徐若谷身边,急声道:“谷儿,你看一下这个药是作何用处的?”
见此徐若谷赶紧接过药包,神色严肃的看了看里面的药材。
半晌说道:“此药含有三棱、莪术、五灵脂……等,这些药物是用于消解血瘀的活血药,一般女子来月事肚子疼时可以服用,但不能长期服用,否则就会耗气让人变的越来越虚弱”
闻言,时锦脸色一沉,陷入沉思中。
这赵姨娘若是因月事而痛经,然后喝这药来缓解,这没什么问题,但她似乎经常喝这个药,这就显得比较奇怪了。
一般病人用药时,大夫都会叮嘱药量,赵姨娘应该是知道的这药服多了的副作用,但她却经常服用这就说明她是故意的,目的是什么呢,装虚弱?
在时锦的印象中赵姨娘经常身体虚弱,应该是喝这个药所致,那她到底为何要装虚弱?还是说她想装虚弱来隐藏什么?
时锦忽然灵光一亮,脑子蹦出一个想法来,她立即询问徐若谷道:“谷儿,这个药有没有比较鲜为人知的那种用途”
见时锦这般问,徐若谷眉心一动,脑海中浮现出一些记忆,他记得自己在看徐老给他留下的那本医书中,有记载过关于这药的另一个用途。
于是他立即说道:“这药还有一个用途是,可以压制内力,让人看着与普通人无异”徐若谷恍然大悟,“这样一想,他上次替她的脉象时察觉她虚浮中透着一丝浮乱,应该是跟她的内力有关”
闻言在场的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没想到这个赵姨娘藏的这么深,表面上看着文文弱弱,实际是会武功的,她不惜喝药损耗身体也要隐瞒她会武一事,怎么看着都居心不良。
若是赵姨娘从这边窃取什么信息,或者暗中对他们做手脚,他们也未可知。
“赵姨娘若是会武功的话,前面那细作被人暗中刺杀一事便解释的通了,赵姨娘是絮无尘与秦义贤他们安插进来的细作,在我们抓到她的同伙时,为了不让自己细作的身份曝光,她只能通过杀害同伙来保全她自己”
经时锦这么分析,知鹿心下一颤,担忧道:“赵姨娘居心叵测,她留在府中定会做损害将军府的事,小姐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将军,让将军处置她”
时锦思虑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定是要和爹说的,让爹多加防范,但她的身份既已暴露,那便不能处置她了”
知鹿听着一脸懵逼,问道:“小姐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因为这个细作不是赵姨娘还会是别人,与其让他们再派一个新的细作来,给我们增添苦恼,不如就让赵姨娘继续当这个细作,把她放在我们眼皮底下看着也安心些,有必要时还可以借此来个反间计,所以暂且不用动她”
林阳听到时锦的一番解释时,望向时锦的眸子带着几分敬畏。
知鹿见时锦分析的头头是道,瞬间明白了,望着时锦的眸子皆是敬佩之色,忍不住夸赞道:“小姐你可真聪明,想的如此周到”
时锦对着知鹿浅然一笑,顺着她的夸赞道:“你说的这话我认同,我不介意你再多夸几句”语气含有几分调皮的玩味。
见此知鹿无奈的笑了笑,徐若谷则望着时锦嘴角勾出一抹笑容,眼波流转。
只要有锦姐姐在的地方,日子都不会无趣。
片刻,时锦吩咐林阳道:“林侍卫,你继续盯梢着赵姨娘的一举一动”
“是”林阳恭敬道。
事情交代清楚后他们几个纷纷离开了书房。
夜晚降临,窗外月亮朦胧,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时锦顺着昏黄的灯光,去了时魏的书房,正好时晟也在,她便赵姨娘是细作之事、告诉了他们二人。
时晟听到此事后十分惊讶,而时魏的反应却显得平淡了。就好比你有一个惊天的秘密要和别人分享,结果那人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句哦,这样啊。
时魏似乎对于自己的枕边人是细作这事一点都不惊讶,这令时锦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但时魏却告诉她,自己不知道,不惊讶是因为他经常在外打仗,作为主帅他要时刻保持冷静,不让敌人瞧出端倪,就算是遇到了任何十分紧张重要的事,面上也要保持冷静,这是他的职业素养。
对于这个说法,时锦半信半疑,但也没有揪着不放。
另外她还把暂且让赵姨娘继续留下府中的想法、原因告诉了他们二人,他们二人赞同了他的想法。
赵姨娘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苦心积虑隐藏的身份,竟这么快被人识破了,往后的日子皆活在别人的监视中,现在的她处于水深火热的处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