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有一周就过年了,哪位老领导要来?
吴香梅耸了耸肩膀,道:“还有那位,地区的老专员,剑锋的爷爷李老革命。是小程亲自给我打的电话。”
哦,程国涛打的电话,那意思就是这是邓叔叔亲自安排的。梅姐,你看,安平出人才啊,程国涛下一步委办的副主任,指日可待啊。
吴香梅道:“天时地利人和,这小程啊之前在乡里的时候,还觉得他是个小孩,如今办事稳重多了。还是咱邓书记调教得好啊”。
两高路修通之后,地区来县里方便了不少,但安平乡大集本身并未在两高路的主干线上,翻了年,县里计划打通一条环线,将六个没有通高标准公路的乡连接起来。所以,李老革命来是需要先到县城,再走一段老路到安平来。
作为地区的老专员,虽然没有负责过干部人事工作,但地区和各县的领导干部,不少都曾经是李老革命的老部下,本来李老革命都已经打算不问世事,但自从李学武当了临平的县委书记之后,李老革命又如同焕发了第二春,平日里经常到各地走走看看,也不发表什么意见,就是单纯地感悟一下改革开放后这些悄然的变化。这次李老革命来,主要就是和孙家义叙叙旧。孙家义和孙家仁,都是在李老革命的影响下参加的革命。
对于李老革命,我很疑惑,为什么大家都喊李老革命。吴香梅道:这李老革命的真名是李三喜,算是县里最早一批投身抗日的革命前辈,后来参加了正规部队,战功卓着,当年可以留在部队的,为了支持地方建设,响应号召到了县里,地区,直至专员。
十点钟的时候,两辆黑色轿车驶入了乡政府大院,程国涛专门交代,不搞迎来送往,不搞大吃大喝,李老革命很讲原则,就在乡大院食堂里准备午饭。
李老革命到安平来了几次,对我和吴香梅都不陌生。下了车,李老革命拄着一根枣红色的木头拐棍。穿着一件军大衣,虽然已经七十有三,但是李老革命看起来依然精神抖擞。另外一辆车上是县委常委,统战部长罗致清。
李老革命走进我们中间,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和大家亲切地打招呼。孙香梅是吧?
吴香梅笑着道:“老领导,他们都喊我吴香梅。”
李老革命略微尴尬地一笑,道:“人老了啊,不中用了,看我这记性,把父母官的名字都记错了”。
吴香梅是县委办副主任出身,迎来送往这些工作都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忙恭维地笑道,老领导,您没记错,是我姓错了。
罗常委道,“李老这次到乡里来,是情真意切地挂念咱们海岛来的老战友。李老啊,给您回报,邓书记上午要开会,中午啊到乡里陪您吃午饭”。
李老革命背起了手,我马上接过了拐棍,沉甸甸的甚是扎实,慢慢地道:“今天啊吃饭的事你们别管,我们几个老家伙自己吃,这个孙家义,为了给他办烈士证明,我还给省上的老朋友打了电话,吃他顿饭不过分。”
大家笑了笑,就坐车朝孙家仁家里进发。已经是腊月二十三,过年的氛围已经更浓了,最能看得出来就是撒欢到处跑的孩子,他们都买了新衣裳,但现在还舍不得穿,要等到大年三十的时候穿上新衣过新年。
到了门口,孙家仁和孙家义已经在门口等候,地区老干部的陪同同志忙下车开了车门,李老革命下了车,孙家仁和孙家义都上了前。
李老革命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着孙家义,仔细回忆着自己脑海中那个年轻小伙的形象,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李老革命的目光中充满了怀念和感慨,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在感叹时光的流逝和人事的变迁。
孙家义主动握住了李老革命的双手,感叹道:“老首长,战士孙家义来给您报到了”。
李老革命的眼睛一下就模糊了,紧紧地握了握孙家义的手,说道:“我们,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你咋就没个信那?”
孙家义眼睛一热,有些激动地道:“这些年,我天天做梦,在梦里啊,就是找到了咱的部队,我就梦见啊,咱部队把我抛弃了,不要我了。”
孙家仁在旁边擦了擦眼,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行人进了屋,地毯厂的老院子本来就是刚收拾出来,再加上平日里孙家仁没啥事,老两口就在家里收拾院子,县委统战部又从县招待所借来了一批不错的家具家电。
李老革命进了屋,看到房间里的陈设,不由地上前摸了摸,道:“家仁啊,你这小院收拾得不错嘛,你看这桌子,这茶几,这电视,我看都已经是小康水平了嘛”。
罗常委忙上前搭话道:“现在咱群众劳动致富的门路多,可以织地毯、在建筑公司当学徒,也可以进企业工作。孙家仁老前辈是享受补贴的老战士,再加上孙家的两个孩子啊,在咱党的教育下,都成了地毯公司的骨干,月收入不低啊”。
李老革命点了点头,道:“很好啊,很好,家义啊,在这边住得还习惯不?”
孙家义环视了一圈,笑道:“老首长啊,我和我哥都不是很习惯啊。我们还是习惯住在我们的老院子里。只是现在的老院子都已经成了高粱红酒厂的仓库,下一步要拆了建厂房。我给政府提了建议,由我无偿捐赠三十万的美金,重新异地重建高粱红酒厂,把我们的老院子留下来。老首长,不瞒您说,就这个念想了”。
李老革命是风雨半生,又主抓过经济工作,但孙家义所说的三十万美金,还是让他多少有些震惊,又反问道:“三十万美金?”
对,三十万美金。
李老革命笑着看了大家,道:“这个,这个三十万美金,能换成多少钱?”
吴香梅悄声答道:“一百一十万人民币,这是官方的汇率,实际上可能更高一些”。
我看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嘛!家义也少是少小离家、荣归故里,能有这份心思,就说明就算在海岛再长的时间,骨子里还是咱的同志,香梅啊,朝阳,你俩是主要负责同志,要抓住这次机遇啊。
我和吴香梅面面相觑,都没有表态。
李老革命看我俩并未说话,道:“怎么,你们不认同家义的做法”。
吴香梅犹豫了下,看了看旁边的罗常委,又汇报道:“李老啊,这事乡里做不了主,必须县里拿主意”。
恩,这不是县里的负责同志就在这嘛,致清同志啊,你是县委常委,统战部长,你代表县里表个态。
罗致清心里暗道,这事怎么表态?说不行可能得罪了这老领导,钟书记上任第一天,就去看望了李老革命,李老革命自己肯定是吃罪不起,就道:“李老啊,您知道,统战部不负责工业经济和招商,我看这样,等到下午的时候,我回到县里,亲自给邓书记汇报”。
李老挥了挥手,道:“不用了,等会儿牧为过来,我给他说。家义啊,这事是好事,你放心,我来表这个态,这事没问题。”
临近中午,一行人还是去了乡大院食堂,毕竟李老革命家里算不上宽敞,安排两桌人吃饭实在是有些紧凑。就这样一行人又去了乡大院食堂。在大院里大家晒着太阳,等着县委书记邓牧为。
三十万美金,足够让高粱红酒厂建设成现代化的酒厂,现在的高粱红,各方都很看重,地委钟毅书记一直想着促成高粱红与曹河大曲的合作,现在的曹河大曲由于勾兑酒的事,销量一落千丈,正好可以利用现有的厂房来生产高粱红。从地委书记的角度来讲,将高粱红酒与曹河大曲合营可以形成互补,避免了重复建设。但从县委书记的角度来讲,以现在的高粱红规模和实力,同曹河大曲合作,根本没有话语权,虽然曹河酒厂不同往日,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者合作体量和规模相差太大,相当于被对方兼并,就是要合作,现在也不是时候。
大家在院子里又晒了会太阳,芳芳找了一个大洋瓷盘子盛了一些花生瓜子,十二点过又是一辆黑色的轿车驶来。罗致清看了一眼,掩饰不住地兴奋道:“邓书记来了”。
邓牧为前来,除了陪同李老革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三十万美金,如果安平能够拿到这笔无偿的捐赠,对整个高粱红酒厂的发展来讲具有弯道超车的重大意义。
程国涛率先下车为邓牧为打开车门,邓牧为抖了抖风衣,趁着这个间隙,一眼就看清了在场的诸位,笑着主动伸出手上前,握住了孙家义的手道:“欢迎您回家啊”。
罗致清忙介绍道:“这位就是海岛来的老兵,孙家义先生”。
对待孙家义,在称呼上,同志显然是不太合适,先生这个中性的词语无疑是最好的。
与孙家义握了手,又主动与孙家仁握手,笑道:“见过面见过面,老熟人了”。
接着又与李老革命握手,道:“李老啊,今天上午啊省上一个督导组在县里检查,上午失陪了”。
孙老革命道:“哎呀,牧为,我老头子又不是外人,每次来你都陪我,这不陪省上领导,不好吧”。
今天啊孙先生回家,我们作为家里人啊,咱们这边是一家人吃团圆饭,一家人吃饭自然要团团圆圆嘛。省上的领导,由红旗县长他们几个在陪。
说着话,张叔也上前与大家握了手打了招呼。罗致清又介绍了一遍。
邓叔叔拉开了袖口,看了看时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快过了饭点,走,我们边吃边说”。
一行人一边交流一边去了食堂,这次是县委书记和海岛老兵,又加上一个地区前专员,乡里为了慎重,没有在老葛家的羊肉汤馆子里端羊汤,而是把羊肉汤馆子里的大小厨师全部拉到了乡大院食堂现场制作。
除了羊肉汤,就是地道的家乡小炒,芳芳很细心,知道今天的主角年龄都不小,就温了几斤高粱红。邓叔叔主动提了三杯酒,宾主尽欢,氛围热烈,气氛融洽。
李老革命看进行得差不多,就道:“牧为啊,你是地方主官,现在啊有件事需要你拿主意”。
邓牧为给孙家义夹了一块黄河鲤鱼,道:“李老啊,有您老在,哪有我们作指示的道理”。
李老革命道:“是这样啊,家义啊为了回馈家乡,决定提供三十万美国的钱,来建设高粱红酒厂,就是保留酒厂旁边的老房子,我觉得吧,这事是个好事,县里应该支持”。
邓牧为放下了筷子,笑道:“致富不忘桑梓情,乐善好施报乡恩,既然李老都答应了,我们县里坚决贯彻李老革命的指示,庆合啊,你马上通知友福县长,让他做好服务对接工作,一定把咱孙先生对家乡人民的关心和李老革命的指示落实好。”
邓叔叔主动端起了酒杯,起了身笑道:“孙先生,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和八十九万家乡父老,感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