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马庄的支书老马大叔谈起了马香秀,我看了下醉醺醺的众人,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就道:老马大叔,香秀的事我知道,听说是之前离婚,现在打算复婚了嘛。
不复婚没办法啊,香秀的对象家里,在秀水大集,是大家族,秀水的不少干部,都是人家家里走出来的,在秀水可是比咱安平的老葛还要风光的人物。
老马大叔,你说的,不复婚没办法是啥意思?
虽然听香秀说自己是怀了孕,但是香秀怀孕的事是真是假,香秀怀孕有没有让村里的人知道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再提香秀怀孕的事。
马大叔摇了摇头道:他们秀水的人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了,本来香秀的前夫调到了乡镇企业局,就把香秀一脚踢开了,结果他对象被退回来。香秀又调去了城关镇教学,他们非得说是香秀使得坏,来了四五十口子人,要打香秀一家人。我们老马家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要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多,他们就把香秀的家给砸了。之前离婚的时候,就已经打过一架了。他们一看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十多个妇女,天天在香秀家里闹,非得让香秀给他对象解决了砖厂的副厂长。说是香秀能教学,全部是他们家里的人帮的忙出的力,如今他对象在砖厂烧砖,香秀却到了县城教书去了。
听到老马大叔这么说,是和香秀说的出入很大。只是现在两种截然不用的说法,到底那句是真,那句是假,我倒是有些拿不准了。
就道:老马大叔,怎么你说的和我掌握的情况不一样那,这个香秀不是和他对象关系挺好的嘛。
老马大叔瞪大了眼道:乱说,打架的时候,数他下手最恨,香秀的爹,都挨了他两巴掌,那个小子,活该被撸到底去烧砖。
朝阳啊,香秀家里没啥关系,能当老师去城关镇,是有之前婆家的关系,现在你们是同学,你可得搭把手啊。
怎么,香秀去城关镇也是她婆家的关系?
是啊,她婆家人说的,当时把他俩一起办进城,结果就是男的先去,就不要香秀了,结果,香秀也去了嘛。
我听了之后,暗暗感叹,看来这香秀的婆家人,倒是真的会给自己家里贴金啊。
马大叔又道:朝阳,你现在是县委领导,当叔的不说你给香秀办啥事,有机会,你要给乡里打个招呼,给香秀说句公道话。
我马上道:马大叔,他们家来了几十个人,咱没给派出所老卫说吗?
马大叔叹了口气道:老卫也去了,说是家庭纠纷,你知道,这样的事在咱农村,不少见,派出所来了,也只是吓唬几句,但这天长日久的,老卫也不能天天在香秀他们家守着不是。香秀他们家,女孩多,在婆家说不起什么硬话。还好我们马庄马姓人多,要是换了外姓人,这香秀命就苦了。
马大叔说的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得,马村也不尽然都是姓马,就如同我们李举人庄一样,除了李姓之外,还有王、孙、张、霍几个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就算是同在一个村之上,无形之中也会分出三六九等来。第一等自然是村支书和村主任两支近亲,这个好理解,毕竟是有乡镇政府的支持。第二等就是看谁家的男孩子多了。男孩多的拳头就赢。当然,只有男孩多的家族,才能坐稳村支书和村主任的位置。如果家族里再出两个能人,干了些可以挣钱的买卖,出了几个吃公粮的干部,那就和第一等支书平级了。第三等自然是村子里那些人丁单薄的人,五服之内男丁稀少,仅有的几家也是穷困潦倒的,在村里就没有什么话语权了,就算是红白喜事,干的多也是烧锅添炭的苦差事。而迎来送往,接客陪酒的美差,自然是轮不上的。
马大叔又道:要不今天还早,你跟大叔去香秀的家里看看?
心里虽然是痒痒的,但我知道,我一个一米八的年轻小伙子,直接去香秀家里,必定会被传出去,对我和香秀都不好。毕竟我现在已经不是安平的乡长,也不好公开身份去为香秀做什么。
就道:马大叔,今天我就不去了,等到有时间我找你喝酒的时候,一定到香秀家里去看看。
老葛家的羊肉汤馆子门口,停满了自行车,偶尔也能看到几辆摩托。
虽然自行车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大家很快也就找到了自己的那一辆。
乡里请吃饭,就肯定是管够的,大家东倒西歪的骑着自行车,也就准备各自回家去了。吴香梅带着乡里的班子,不时的嘱咐着这个大爷那个大叔的骑慢点。不多会,一堆自行车也就消失不见了。
吴香梅轻轻地打了一个饱嗝,就道:完成了任务,下午就给大家放假。
乡大院的干部自是鼓起了掌,二级班子的几个负责人又凑在了一起,估计又是到谁的家里打麻将。
到了乡大院,谢白山已经将车发动好,吴香梅喝了酒,脸上一片绯红,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她摇摇晃晃地走向车门,嘴里还念叨着,芳芳,芳芳,问下朝阳主任,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芳芳扶着吴香梅,关切地说:“香梅县长,您小心点。”吴香梅摆摆手,试图挣脱芳芳的搀扶,却差点摔倒。
她靠在车身上,头发有些凌乱,笑着说:“芳芳,你大着肚子,我没事,我能行。”
吴香梅喘着粗气,身子微微颤抖,看样子这酒劲着实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芳芳无奈地摇摇头,小心地把她扶进车里。看了我们一眼,就道:你看你们把梅姐给灌的。
印象中,上次吴香梅喝这么多,还是前不久二哥和芳芳的婚礼上。
谢白山都踩了油门,又被吴香梅喊住,招了招手,就把副乡长顾志远叫了过来,悄声道:小顾啊,县委宣传部一直想让你过去,去了之后,暂时就没有了领导职务,但下一步有可能解决到宣传部的下属单位去,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去。
顾志远道:香梅县长,我还是希望在您的手底下工作。跟着您学了东西,长了本事……
吴香梅笑了笑,就道:小顾啊,不着急表态,也不考虑我的感受。年轻人自己要有主见,宣传部平台高也不错,安平现在发展快,也很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很正常嘛。和家里商量一下,再给我回话。
说罢,就挥了挥手,算是与大家告别。
吴香梅这次喝酒,既有高兴也有无奈,毕竟安平乡政府班子又顺利完成了一次换届,我作为乡长担任县委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也算是平级重用,作为书记,手下的干部得到进步提拔,脸上自然有光。而颇为无奈的是,在基层干工作,这样的场合如果不端杯子,就会和同志们有距离感,端了杯子,就不能和王庄的书记喝不和李庄的书记喝,这样的场合,端了杯子,就不分男女了。
吴香梅走了,大家也就散了,我拍了拍展志齐的肩膀道:展乡长啊,知道你酒量好,没想到这么好。
展志齐笑着摇了摇头,凑近我耳边道:朝阳主任,中途我吐了三次,才把这酒局撑下来。安平的干部太能喝了。
我笑着道:在安平的大集上,都能闻到酒糟的味道,安平的群众,就是闻也闻会了嘛。
在办公室里,简单的办了交接之后,我也就回到了李举人庄。
村子里不少群众都在树荫下纳凉,到了村子里,也就主动把车靠在一边,主动掏出了烟,给纳凉的乡亲散了烟。
每次回到李举人庄,必然要将车窗摇下来,也不让村里的父老觉得我这个农家汉子娶了好媳妇尾巴就翘上了天。
和大家吹着牛,这旁边的一个大叔就道:老三啊,你这调动了县城,咱们村吃亏可大了,之前你在安平当乡长,咋说咱们村一星期七天也能放上两场电影,自从你一走,得了,这电影一场也没来了。
另一个大爷道:是啊,三啊,你是不是把放电影的小葛也带走了。
这事我倒是没想到,就道:大爷,这事我回头问问文广站,兴许啊是电影机出故障了。
大爷又道:不能啊,他们昨天晚上还跑去水洼王庄去放电影了,我们这寻思着,水洼王庄的人也当乡长啦?
另外一个大叔也道:电影不看也罢,就那些片子,都看了几遍,现在小孩一放学,就是要包围咱小李庄。
大家嬉笑了几句,也就到了家。大嫂去了县城卖建筑材料之后,父母二人就把大嫂养鸡的生意张罗了起来,每次回家,桌子上都有不少破壳的鸡蛋。
刚刚到家不久,晓阳也来了,一只手里提着橘子汁和豆奶粉,一只手提着几个饭盒。
母亲忙道:都回家了,咋还带菜啊。
晓阳道:妈,说啥我也不吃烂鸡蛋了。
接过了饭盒之后,也就省的在做饭了。打开了饭盒,就看到了几样小菜,辣椒炒肉、红烧狮子头和两个凉拌的小菜。
母亲道:你爹啊晚上有事,这个二胜家的娘家来人了,两口子打架,娘家人白天来了,有纲不在,二胜娘把你爹喊过去劝架去了,这不有纲开完会回来,就把几个人叫过去喝酒去了。
晓阳道:咋,我爹现在还能管上这事了?人家能听他的。
母亲给晓阳夹了块肉,就道:戏文里说母凭子贵、妻以夫荣,咱们家都是仰仗你了。
晓阳马上客气的道:妈,你这话说的,我哪里又那么大本事,最多也就是让朝阳帮帮女同学。
母亲并不知道什么女同学的事,也可能故意不搭话,就道:有纲啊,要面了一辈子,这次这个二儿媳妇不好惹啊,人家娘家那边是供电所的,比有纲还硬啊,闹了矛盾就打,这个二胜都被打跑了几次了。
晓阳不解的道:为啥打二胜啊?
不挣钱呗,二胜管砖窑厂修建的事,可说是砖窑厂修建村里没啥油水。估计就等这砖窑厂修好之后烧了砖,二胜挣了钱,两口子的事才能好转。
母亲说完,笑了笑,又看了看晓阳道:晓阳,来多吃肉。说着又是夹了一筷子肉。
拉了会家常,说了些家长里短,再加上如今在县城的上班的时间又早,所以八九点钟的时候,也就回了县城。
路上的时候,自是把马庄的老支书马大叔说的情况给晓阳说了。
晓阳淡淡的道:咋啊,心疼了啊!
不是不是,就是觉得如果是真的,香秀这人倒是挺可怜的。
呦,三傻子,这是叫怜香惜玉吧,实在不行,我就把香秀调到我们城关镇党政办,我替你照顾她你放心不。
哎哎,晓阳,你这晚上没吃醋,咋还这么大的酸劲,我是说都是在农村,人单势薄的,被欺负的滋味,不好受嘛。
晓阳点了点头道:这个香秀,现在已经调到了我们城关镇的小学,那就是我们城关镇的职工,他们要是敢到我们城关镇学校老闹,我们城关镇肯定不依他们。组织,就是职工的娘家。
你说真的?
晓阳噘了噘嘴,白了我一眼就道:香秀的事,你不要管了,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们城关镇的老师,我来安排处理。
晓阳一脚油门踩到了底,212的发动机轰鸣了起来,晓阳凶巴巴的道:依法依规,严肃处理。
到了家,已经十点半。只要我喝了酒,晓阳就表现的很是积极,不仅打了洗脚水泡好了醒酒的茶,连牙膏都已经给我挤在了牙刷上。而晓阳则很是贤惠的铺好了床。
我看了看水杯里飘着一层的枸杞,这水都已是淡淡的红色,不由的扶了一下腰,心里暗道,看来明天的闹钟,要多定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