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刚刚发了文件,在全省深入开展扫黄活动,省公安厅、市公安局都层层落实了工作任务,临平作为经济欠发达的县,全县的娱乐场所并不繁荣,多是规模较小的台球厅、录像厅和旅馆,县城几家较大的宾馆都是政府部门所经营,涉及卖淫嫖娼的线索排查了几次,都没有什么收获。
县公安局城关镇派出所值班的副所长接到了电话,说是在煤炭宾馆有人卖淫嫖娼。
副所长听到是煤炭宾馆,顿时感觉有些棘手,马上到了公安局家属院,找了所长张耀光。
张耀光自然知道,县煤炭宾馆不仅仅是县煤炭公司的产业,在一定意义上来讲,煤炭宾馆承担了县委招待所的大部分的职能,并不是城关镇派出所说查就查的。
张耀光披着军大衣,眉头紧皱,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一边是可能存在的违法违纪行为,一边是煤炭宾馆特殊的背景和复杂的关系。
张耀光道:今天局里面带班领导是谁?
是江政委。
张耀光点了点头,裹紧了棉大衣,就带着副所长一起,叩响了副政委江永成家的大门。自从高政委跳楼,被免去了政委之后,县公安局党委已经上报县委,推荐江永成为政委人选。
江永成拿着手电,沉思了下道:先抓,抓了之后看情况吧。
要不要请示李局长?
江永成背着手,思索了下之后道:算了,不要把一把手推到最前面,搞出了事情来之后,连个善后的人都没有。
邹新民和林华北,俩人坐在汽车里,在马路的对面,等着看热闹。
邹新民道:华北,有没有把握啊。
林华北将窗户留了一条缝,将烟灰抖落,又抽了两口道: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任炳辉的房门我没有锁,肯定是进去了。至于其他几个人,喝得不多,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诱惑。
邹新民略有一丝担心地道:那个女的,被抓之后,靠得住吧。
放心,都是城关镇老朴的人,说好了,一定把时间拖到公安局的人来,他们这些女的都无所谓,抓了关几天,罚点钱也就放了。事成之后必定重谢。公安局不用抓别的,就抓男女共处一室,女的到时候说被强奸了,我看也就够县里喝一壶了。
城关镇的老朴,邹新民是有所耳闻的,靠着自己家里兄弟多,这些年,早些年靠着一双拳头,在城关镇打出了声望,如今商品经济的发展,给了老朴这类敢打敢干的人机会,如今据说是在县城里开了几家台球厅和录像厅,去年还当选了县政协委员。
邹新民冷笑了一声道:什么世道,连老朴这种人,也能他妈发财!
林华北道:这个老朴不简单啊,啥都敢干,邹县长啊,我看我们就是啊,被这个身份所限制了,如果咱们不是国家干部,靠着咱们的关系,这买卖早就干大了,还有秦大海和老朴他们什么事儿。
邹新民一脸无可奈何地道:可惜,可惜啊,煤炭公司,这么好的资源,是国家的啊。还有什么比从地里挖出来的煤疙瘩,更赚钱的买卖那。
林华北道:有,咋没有,卖官啊。你看周海英,那小子收了我们三万块钱,说给我解决副县级,这不连个屁也没解决。
对于这件事,邹新民是清楚的,拍着大腿,感慨了一句道:周海英要退钱,被我拒绝了,这钱一退啊,咱们就算彻底得罪了周家啊。这根线不能断,三万块钱交个朋友,这钱花得值啊。
林华北道:所以啊,我说卖官最挣钱嘛,钟潇虹那个小娘们当了组织部长,那和咱们当了组织部长有啥区别,等我到了工会之后,好好研究研究,副科级卖五千,正科级卖一万。
邹新民作为常务副县长,还是保持了领导干部最为基本的修养,提醒道:哎,少打这个主意,卖官这事,有风险,有一个人被查了,就会查出来一串人啊。
正说着,只看到两辆汽车闪着警灯停在了煤炭宾馆的门口,林华北拍了拍邹新民,用手指了指道:来了,带队的,公安局的老江。
邹新民用手搓着下巴,冷冰冰地道:怎么请来了这个滑头。
江永成拿着手电对着煤炭宾馆五楼的窗户照来照去。用疑惑的口气道:耀先,你看看我照的是不是五楼啊。
张耀先道:江政委,是五楼。
烛黄色的灯柱在煤炭宾馆五楼几扇窗户不停晃动。
江永成淡定地道:嗯,看清楚了,确实是五楼。
邹新民和林华北在车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嘴角挂着一丝得意又紧张的笑,仿佛在等待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上演。
林华北道:这个老江,还不直接冲上去。
大厅里的服务员看来了公安局的同志,笑着道:几位领导是住宿还是吃饭?
江永成看了看腕表,已经接近了十一点,这个点都还能吃饭?
服务员用标志性的礼貌笑道:咱们煤炭宾馆的晚餐供应到十二点。
江永成背着手,给了城关镇派出所所长张耀先一个眼神。
张耀先道:你们五楼住的是什么客人。
服务员看了看登记的资料,汇报道:是县委组织部办公室订了七间房间。具体住的哪个单位的客人,我们就不知道了。
张耀先看着江永成,又道:有没有其他客人啊?
哦,五楼都是豪华单间,没有县里的通知,是不针对散客开放的。
张耀先和江永成自然都是明白,五楼住的应该就是市委组织部的领导,张耀先和江永成都听说了,市委组织部的领导是上午来县里考察干部。
江永成背着手,走到了大厅的一边,朝着张耀先打了一个手势。
江永成忙小跑了几步走了过来。
江永成果断地道:给县总值班室打电话,让值班县领导马上过来。
张耀先道:值班县领导?不如直接打给政法委的林书记。
江永成道:不行,你现在打给谁,就是给别人添麻烦,打给值班领导,谁也怪不到我们的头上。值班领导来了之后,马上给李局长打电话。
张耀先犹豫了一下道:这个电话怎么说啊?
简单嘛,你就给值班室说,接到了群众举报,我们拿不准主意,怕影响了市委领导休息,请领导现场来定夺。
这不把时间都耽误了?
江永成瞥了一眼张耀先,悄声地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电话直接打给了值班室,值班室一听,没有犹豫,就将电话打给了值班的县长吴香梅。
吴香梅一听,没敢犹豫,就直接将消息汇报给了县委书记张庆合。
张庆合马上意识到,这事要是出了,县委将彻底把市委组织部得罪了。吩咐道:这样,香梅啊,你通知朝阳,我们一起去现场看一看。
江永成在大厅里慢慢踱步,静静地等待,底下七八位同志,也是十分随意地在大厅里抽着烟,不时用眼瞄一瞄煤炭宾馆的后门。
县委书记张庆合和县长吴香梅两人一脸严肃,路上的时候,吴香梅道:小谢啊,天黑,安全第一。
谢白山自然是领会了意思,车速慢慢地也就降了下来。
张叔道:不是都说了,市里领导来,不明确提出要住这边的,一律安排在招待所,怎么市委组织部的同志会安排在煤炭宾馆?
吴香梅并没有抓组织工作,对于这样的安排,自己并不知道,犹豫了下道:书记,到了现场咱们就知道情况了。
谢白山稳稳地将车停在了煤炭宾馆的门口,警灯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十分刺眼,张叔眯着眼问道:带队的是谁?
我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迎接的江政委,忙道:是我们公安局的江副政委。
张叔点了点头道:有经验。
坐在车里的林华北忙道:哎哎,估计是抓住了,你看,张庆合和吴香梅都来了,还有,李朝阳。
邹新民看了看表道:一个多小时,估计他妈事都办完了,抓了他们,也不算冤枉。
进门之后,张叔与众人握了握手,江永成和张耀先马上将接到举报有人在五楼卖淫嫖娼的事做了详细的汇报。
张庆合看了看表道:什么时候的事?
哦,十点半左右。
十点半?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永成同志,处事不够果断啊,这个时候,还管什么市委组织部还是省委组织部,先把人抓了再说。
江永成得到了指令,大手一挥道:上去,抓人。
公安局的七八个小伙子听到县委书记都做了指示,马上一路小跑就朝着五楼的方向跑了上去。
跑到了四楼位置,张耀先看张庆合几人还没有跟上来,就道:江政委,你看,我刚才就建议咱们先把人抓了,这不,挨了县委书记批评了吧。
江永成倒是会心一笑,拍了拍张耀先的肩膀道:张书记在电话里都可以下指示,非得等到了现场才说啊。市委组织部的干部,县委怎么管?除了管饭,其他什么都管不了。如果管了,临平的干部,再无出头之日了。
到了五楼之后,服务员一一敲门。吴香梅和张庆合也跟着慢慢地上来了。
一间一间的门打开之后,组织部的领导个个是一脸的不耐烦,但看到是县委书记张庆合之后,还是勉强挤出了微笑。张庆合则只有自称代表县委政府感谢组织部的领导,看住得暖不暖,睡得好不好,到各个房间转了转之后,并未有什么异样。
市委组织部的众人是一脸的茫然,一时也是搞不清楚县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勉强应付着。
关上门之后,却也是暗暗地骂道:临平县疯了吧,先是让风尘女子来敲门,这县委书记十二点还来敲门。
江永成道:书记,七间查了六间,什么也没有,剩下的这间,是豪华大床,应该是住的领导。我们已经断定,这是诬告,是不是没有必要再查下去了?
张庆合犹豫了下道:不查?不查怎么证明任科长是清白的?敲门!
张耀先轻轻咳嗽了一声,敲了敲门,还没张口,门也就开了,扑面而来就是一股酸臭的味道和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张耀先张嘴刚想喊了一个领,这导还没喊出来,就看到了一个妙龄女子。
看到有个打扮妖娆的女同志,张庆合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这房间内的女同志看门口围满了人,声势浩大,自觉地就躲在了一边。
众人进了门之后,只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和床上吐得都是污秽之物,身上的衣服上也满是脏东西,吴香梅依赖你厌恶地捂着鼻子道:这是白天那个任科长?
张庆合也捂着鼻子,戴上了眼镜,眯着眼凑近看了看,看清楚之后,一脸嫌弃地点了点头,小声地道:就是他,朝阳,你把他弄醒。
我捂着嘴,走上了前,还没等我动手,张耀先就走上前,用力地推了推,没反应。使劲晃了晃,还是没反应。
张叔道:去去,弄点水来。
不多会,江永成拿了一个水杯,看了看张庆合和吴香梅,得到了许可之后,小半杯水,直接就泼到了脸上。
任炳辉猛地一睁眼,用手一抹道:哎呀,都喝脸上了。
坐起来之后,看到一屋子的公安,猛地一个哆嗦道:干啥啊你们。
张叔忙笑着道:任科长啊,听说您喝多了,这不,我们代表县委来关心一下。
任炳辉这才看清楚,来人是张庆合和吴香梅,这酒一下也就醒了,忙不好意思地道:张书记,吴县长,丢人了,丢人了。
张庆合马上道:快,给任科长换一间房。
看着连大衣都没有脱的任科长,江永成自是知道,嫖娼是不可能了,就看着躲在角落里的年轻女子道:你是谁?
张叔拿起了桌子上已经被打开了的皮包,翻看了一下,里面都是文件和考察资料,。
年轻女子支支吾吾,犹犹豫豫地道:我是,我是……
我看了一眼翻看资料的张叔,马上道:入室盗窃,先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