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宫中的异类
作者:行止公子啊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最新章节     
    自从天地初分,经过历代天帝千万年的努力,天宫稳固了至高无上的尊位。统管神、魔、人、妖世间万物。这地位来之不易,在亲历者那里历史是生活,但在后来人那里历史是仅仅是茶余饭后的故事而已。而这后来人所拥有的傲慢与偏见确实是由先辈们传下这万古太平盛世养成。

    在一棵繁花盛开的千年桃树下有个少年依偎在树干上手里摩挲着一块翠绿色的玉璧,嘴里嘟囔着什么。

    少年长发及腰,头上随意用簪子攒了个发髻,少了仙家的规矩却多了几分灵气。

    走近这石碑,方才看明白上面依稀刻着:心事既成,分而享之,忧剩半,喜成双。

    少年轻轻抚摸着玉璧,稚嫩的脸被满树的桃花映出淡淡的粉色,眼泪像初春花瓣凝结的露珠因为双眸的颤动轻轻地滑下脸颊,留下浅浅的泪痕。

    “桃夭,母亲赠我这玉璧,告诉我心里的不开心如果分享给别人,自己就没有那么难过了。但是,我也曾跟人讲心事可是,为什么我会越来越孤寂?”

    “但我总相信母亲是对的,只是我不曾参透其中奥妙吧。”少年将玉璧捧于额间,兀自地流起眼泪来。

    树随风动,片片桃花轻轻洒落,似乎回应少年的疑问,也似轻轻地安慰。

    少年在清风的吹拂下,在氤氲的花香里怀着那种不解的又想,在树下渐渐睡去。他梦到母亲在桃树下与自己分享她亲制的桃花糕,所有的忧虑都在母亲出现的那一刻消散在空气里。那行泪痕下映出浅浅的笑。

    正当此时,不远处的嬉闹声将他唤醒,朦胧间,少年失去了眼角的泪痕,他不愿别人看到他落寞的样子,他能倾诉的对象只有装满他与母亲回忆的这棵千年桃树。

    少年起身,抬眼看见有三五仙童在园里玩耍,一种叫做蹴鞠的人间游戏。他曾经也和这些仙童们一起嬉戏打闹,每次都是母亲再三催促才不情愿的回到这桃花园。可是,如今这桃花园却成了自己的庇护所。往事犹新,但他不愿再加入他们。

    少年是天宫二皇子的长子,名唤灵雨,身份自是无比尊贵。只是母亲是魔族被幽禁的公主,在天宫中也是不大不小的禁忌话题。

    在一次乞巧节,仙童们都争先恐后的来到月老府邸讨得人间巧妇们做的小玩意儿,一条手工编制的红色手链,上面镶嵌着各色玉石很是别致,灵雨很是欢喜,便就伸手去拿,却被人抢先夺了去。

    “这是我先拿到的”说话的是一个长得肥嘟嘟的小仙童,年纪和灵雨相仿,但又高又壮,足有灵雨两个大。

    灵雨虽然喜欢但对此物并不执著,便没有跟他争执,转身离开了。这时这个胖仙童却拦住他,“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服气,我早看你不顺眼了,长得跟个豆芽似的,整天仗着父亲是皇子傲慢又无礼,算什么本事,男子汉应该凭自己的本事。”

    灵雨觉得他无理取闹,并不想与他纠缠,便想绕他离开,不曾想,这仙童不依不饶,“我就看不惯你这种盛气凌人的样子,你有什么好骄傲的,虽然你父亲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可是你母亲确是一个卑贱的魔族,要论身世,我是天王的嫡长子,以后要继承天王之位的,相比于你也不逊色。”说话的正是神智天王长子夕灿。

    说者无心,胖子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时候,灵雨停下脚步,凝结神气,一拳打中了胖子的鼻子。

    灵雨并不是嫌弃母亲的身世,只是他不容别人对母亲有半分的侮辱。

    胖子毫无防备,被这一拳打翻在地,嚎叫着:“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怎么偷袭我,你这个小人,我们重新来过。”便起身向灵雨挥拳。

    此时月老听到殿内喧哗,便进来询问。灵雨敛神气,向月老施礼离开了。

    一众仙童也不敢在月老面前张狂便也纷纷拜别,众仙童出了殿聚到夕灿跟前:“别跟他计较了,他和我们不一样,不能算是纯正的仙家血脉。”“就是就是,他再怎么修炼也不能跟你比的。”小仙童一个个的上前安慰着夕灿。夕灿听他们这般背后议论灵雨,却感觉自己确实无理取闹了,便愤愤的说:“只要努力没什么做不到的,父亲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要自强自立。”

    夕灿看了看那条红色手链,随手扔给旁边的仙童,“也没什么好看的”。然后转身离开了。

    灵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和别人不一样,虽然仙魔相恋为天宫所不容,但,父亲和母亲曾经那么相爱,他也曾像珍玉一样被捧在手心里。

    他是那样爱着自己的母亲,可是,母亲却抛下她离开了,离开了这个给她带来无限屈辱的天宫。他不想离开母亲,可他更不想看见母亲痛苦。

    一次,小仙童们闲来无事想找些玩耍,于是有人提议要去尝尝老君的仙丹,灵雨觉得冒险又刺激便愿意一同前往。他们便悄悄流进老君的炼丹房中,因为年纪太小并不能识别仙丹是否已经炼成,搞得老君殿里一团糟。

    事发之后,老君差人亲自上门质问,当时灵雨躲在母亲身后害怕极了。母亲向仙使致歉并示意一定严加管教。灵雨看着母亲很为难的样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低着头搓着小手不敢抬眼看母亲。母亲却将灵雨搂在怀里,告诉他“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犯了错并不是万无不赦的,认识到错误不再犯就好了。妈妈相信灵雨以后能够有能力判断事情的对错。”母亲摸了摸灵雨的头发,“小雨不要难过了,吹箫给我听好吗?”灵雨的萧是父亲教给他的,每当母亲听自己吹箫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看向远方陷入沉思。

    在悠扬的箫声中灵雨的思绪渐渐被拉了回来,母亲已经不在身边了,他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了,在伤心难过的时候,也没有人会安慰他说:我相信你。灵雨的心像被千年的冰雪覆盖一样,冷到将要炸裂。

    他回到桃树下,静静地拿出那块玉璧。静默了很久,突然将玉璧摔在地上,“骗人的,都是骗人的”。灵雨再也忍不住内心的伤,他瘫坐在地上,“带我离开好不好,为什么不要我了,我哪里做的不够好?”灵雨的悲伤像笼中的困兽因受了刺激突然爆发,不停地捶打那棵伴他成长的桃树,直至双手浸出献血,在桃树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血痕。

    微风再起,花瓣摇曳,悠然随风飘入一座庄严而不失淡雅的宫殿,那是皇太子的伽蓝殿。皇太子柏霖是天宫的骄傲,不仅军功累累,还有一手绝妙的丹青,总是一袭白衣,手摇折扇一副书生打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神话。

    柏霖看到桃花随即闪身到了遂心殿。此时已经精疲力竭的灵雨在桃树下渐渐睡去,眼角挂着泪痕,双手已是遍布血污。

    他走近捡起旁边碎裂的玉璧,小心翼翼的将他擦洗干净。满脸怜惜的将灵雨抱回寝殿,柏霖坐在灵雨床边,温情地用手梳理他的头发,为他拭去泪痕,为他清理了伤口。吩咐宫女好心照顾。

    进来魔族蠢蠢欲动,柏霖很少看望灵雨,竟不知道他想念母亲如此。柏霖刚要离开床边,灵雨抓住他的袖口,母亲为什么离开我?我会乖乖的,求母亲不要离开我。说着眼角再次泛出了泪花。

    柏霖轻轻拍了拍灵雨,安抚他睡下,轻摇头,“孩子有什么错?”便轻声离开了。他没有直接回伽蓝殿,而是去了二皇子仲霁的政勤殿。“你倒是忙得不亦乐乎”柏霖闪身到了仲霁的面前,仲霁忙起身施礼。柏霖看他如此拘谨,心中的不满瞬间化为泡沫消散。

    曾起何时,这位天界的二皇子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每天在他身边打转撒娇,喊着要匡扶正义,像父王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帝王。那天真、那自信在如今这张经历过风霜的脸上断然没了一点痕迹。仲霁的稳重让柏霖觉得心疼,本想就灵雨的事跟他理论,现在也全然没了勇气。结局总是在人与人不同的选择中冥冥造就,谁也怨不得。

    柏霖轻叹了口气,说:“今天看灵雨孤身一人睡在桃树下,身边是他母亲给他的玉璧,碎了一地。灵雨这孩子心思细腻,从不表露自己的心事,但孩子哪有不撒娇的,你要多陪陪他才是,孩子应该有个孩子的样子。”

    仲霁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施礼,“臣弟记下了。”

    灵雨不知睡了多久,揉了揉眼睛,看见自己躺在榻上正疑虑间,见父亲向他走来:“你想母亲了吗?”

    灵雨被这冷不丁的一问,愣了半晌,“父亲,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仲霁走到灵雨跟前抚了抚他的头发,最近魔族异动,父亲忙于公务,疏忽了你,是我不对。

    灵雨更是诧异了,灵雨自小和母亲走得亲近,父亲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位天神,高高在上,是教他政务,琴棋书画技艺的师长。从不曾想过父亲会这么亲昵地和自己说话。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父亲不必顾虑,您是天宫皇子,抵御外敌守护天宫是您不能推卸的责任,灵雨心里明白。”

    灵雨感受到父亲轻柔地抚摸,觉得幸福极了。心中的阴冷在这阳光般的抚摸下无所遁形。父亲轻轻扶他起来,“我们去接母亲回来吧?”

    欣喜、疑惑、震惊都不能形容灵雨现在的心情,灵雨想事自己听错了“接母亲,回来?”

    父亲对灵雨微笑示意正是如此。

    “父亲,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灵雨突然搂住父亲兴奋得忘乎所以。

    “就现在”说话间,仲霁带着灵雨闪身来到魔族山门前。

    魔族位于人间西北幽深的赫连山谷中,四周由连绵不断的森林包围,散发着黑色的瘴气,除了拥有修为的人,没有生灵可以靠近。穿过绵延的深林,来到北山门,上面赫然刻着“魔北辰”三个血红的大字,山门是由天然的石山凿成的。一种肃杀之气从这字里散发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仲霁出示了天宫特制的腰牌,是一块镂有仙鹤的方形玉牌。玉牌周围是云纹,是天宫的象征。皇太子是龙形玉,这鹤就是二皇子了。看守山门的魔族小兵一阵慌乱,为首的魔兵走上前“殿下稍候,容我通禀告。”

    灵雨第一次离开天宫,来到竟然是如此阴森恐怖的魔界,但毕竟这里是母亲生活过的地方。好奇与兴奋远远多过了恐惧。灵雨从仲霁身后悄悄探出脑袋,眼睛扫过山门移向父亲,父亲神色凝重。

    “父亲,母亲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吗?”

    “嗯”

    “父亲,等母亲回到天宫我想给他展示我新学习萧曲,母亲最爱听我吹箫了”

    “嗯”

    “父亲,母亲看到我们来接她一定也会很兴奋的,我都好长时间没有见她了”

    “父亲,你说母亲看到我之后会做什么呢?一定会抱我,好久没有闻到母亲味道了”灵雨喋喋不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都快忘记母亲的味道了。”这种忧虑稀释在愉悦的心田里,早没有了那种悲伤。

    仲霁在一旁依然神色凝重的等待魔兵的回传,突然魔族石门发出轰隆的开门声。

    “魔君恭请天宫二皇子”门口传来魔兵洪亮的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