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下雨……”
    娜娜难得主动要求从空间出来透气。仰头看着圆形观察窗，她发出一声叹息。
    凌树飞快地把正在编辑的文件存档，随手整理了一下办公桌上的东西，
    “好了，走吧。”
    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正好一起去生活区餐厅，边吃边聊。
    娜娜已经能较为熟练地使用筷子，知道要把手捏在筷子的黄金分割点上。
    她一边夹菜，一边语气淡淡道，
    “假设，你是一个轨道工，控制着一条铁轨的分岔路，
    其中一条轨道上……”
    凌树听了个开头就开始闷声笑，
    “这是一个很老很老的问题了，是你最近看书看到的吗？你是怎么选的？”
    “是我先问你的。”娜娜把筷子头放在嘴里，停下动作来等凌树的答案。
    “我不信你没听过我的答案。”
    凌树继续专心致志地对付面前硬邦邦的烤鱼。
    洛戈就是有本事把预制菜烧出自己的硬汉风格。
    “还不是因为你之前两次的答案不一样。”
    娜娜伸过筷子来帮凌树按住鱼身，方便他夹取鱼肉。
    “那是因为这个问题，本来就不只一种考虑方式啊。”
    说完，凌树把撕下来的大块鱼肉放进嘴里。
    “那你这次的答案是？”娜娜不依不饶。
    “你猜？”凌树一边咀嚼一边笑。
    “切~”
    娜娜不再理他，开始用筷子跟他抢鱼。
    当晚，当凌树看到李槿年发来的申请时，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娜娜会追问这样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李槿年的基因药剂已经研制出来了。
    数量不多，一共4支。
    他想要到基地外面去征选4个志愿者，来参加药物试验。
    娜娜和李槿年都不知道，其实凌树已经提前知道了试验结果，根本无需再牵扯无辜的人。
    凌树直接去医疗去找到了李槿年，问他要了一支基因药剂。
    把密封试管拿在手里，凌树对着光线仔细瞧，果然，这种提炼出来的液体并不是透明的。
    还是带了一点浅绿色。
    这玩意不管给谁注射了，都得成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还能再提纯吗？”凌树直接问。
    “以我们目前的工艺，这个已经是最优的产品了。不过，”
    李槿年眼睛里闪着一种狂热，“我敢保证这种药剂对普通人一定有效！
    你想象一下，我们可以让4个人先成为异能者。
    然后再从他们的血液当中，继续提炼基因药剂。
    将来如果有更多样本，我还可以更精细化地分类，弄清楚各种异能对应的基因组。
    然后组合成各种异能序列，我……”
    “你想成为造物主？”凌树觉得这个家伙有点走火入魔了，
    “我们需要这么多异能者么？
    根本不用做试验啊。
    我只要把人收入空间，过一段时间再放出来就行了，完全没有风险。
    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多精力去抽血、提炼、打针、试验？”
    “……”
    李槿年显然是在搞科研的时候，把自己的思路搞窄了，连自己是怎么获得异能的这个事都给忘记了。
    这下子他火热的心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是啊，用老板的空间帮助觉醒异能不是更安全、更可靠、还完全无痛。
    甚至在异能的多样性上面都完胜目前手头的基因药剂。
    所以他这几天废寝忘食地折腾，究竟是为啥呢？
    沉默半天，李槿年叹了口气，
    “老板，你说的倒也是啊。我最近有点过分热衷于基因研究了，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工作重点了。
    我明天就去山洞医务室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凌树拍拍他的肩膀，
    “老李啊，你又想岔了不是。
    我并不是在否认你的研究成果，你最近的工作重点也完全没有问题。
    你对觉醒者的基因研究取得了第一阶段的成绩，我是为你感到高兴的。
    现在问题出在了你的研究方向上。”
    凌树把前世基因药剂的试验结果，包括一系列可怕的副作用都说了。
    听得老李眼睛都瞪圆了，原来已经有人做过这个试验了。
    而自己差点就跟这个错误示范一样，不动脑筋地就直接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看李槿年一副失魂落魄，仿佛失去一切动力的样子，凌树完全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于是，又进空间把被窝里的娜娜挖出来，让睡眼朦胧的少女给李槿年讲解了一遍她对晶核杂质的理解。
    娜娜询问了凌树的意见后，郑重地把那颗净化完成的鱼人晶核交给了老李，
    “你可千万别吞了，会腿疼的。”
    李槿年搓了搓手，却不敢直接伸手接，而是从桌上拿了一个干净的小烧杯。
    他小心翼翼把烧杯递到娜娜面前，看着她把晶核放在里头，随即捧在胸口欢天喜地的走了。
    一时间，李槿年的眼睛里只剩下这颗晶核。
    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没跟老板打招呼，就把人晾在那儿自己走了。
    回到实验室后，他一秒钟也不肯耽搁，直接用各种仪器分析起那颗晶核来。
    一系列复杂的检测化验正在进行中，李槿年也在不停思考要如何利用这颗晶核。
    等到天亮的闹钟响起时，他那颗经过升级的大脑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过了好一会，凌树才发现自己和娜娜是被李槿年给忘了，不禁哑然失笑。
    看来空间让老李年轻了二十岁，同时让他的世故圆滑也退步了。
    凌树不以为意，轻轻关上医疗区的门，自行乘电梯回总控舱，
    他跟身边的娜娜说了声抱歉，那么晚为了公事打扰到她休息。
    娜娜倒是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凌——树。”
    她还是喜欢拉长音念他的名字。
    “嗯？”凌树略微低头，与仰着脸的少女相对而视。
    这一刻，两个人的眼睛里都盛着对方的完整倒影，娜娜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叮！电梯门开了。
    凌树道，“你要和我一起坐电梯上去，还是现在就进空间。”
    娜娜飞快的钻进电梯，在角落里站好。
    凌树按了总控舱的 x 楼按键。
    随后听到娜娜低低的声音，比自言自语的分贝高不了多少，
    “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轨道工人还可以有第三种选择。
    “哦？”
    娜娜低着头说，
    “我一直觉得，要不要引入志愿者进行基因药剂试验的问题，就像是那辆冲向我们的火车，
    为此我做了很多推演，却没有一种结果是完美的，全都充斥着各种遗憾和愧疚。
    所以这注定是一道充满了无奈和牺牲的题目。
    但是，你的干预让事情出现了第三种可能。现在火车的轨道完全改变了！”
    看着少女雀跃的样子，凌树不由得苦笑。
    那是上一世多少人的血泪和生命换来的答案。
    他相信，这个世上正有许多机构和科研人员，正在往错误的研究方向上闭着眼睛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