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新世界
残破的“德贞圣女号”在寂静的太空中飘荡。
主反应堆被摧毁，推进引擎严重受损故障，这艘原本被狂啸者四队引以为豪的巡洋旗舰现在也体会到了如“质朴号”一般的感受，一种只能任人宰割的无奈与即将面临毁灭的绝望。
或许它刚刚已经见证过了自己那毁灭的结局，哪怕不需要再承受任何攻击，它也会和那艘雄伟美丽的“象牙高塔号”一样，在被黑洞的引力消耗掉所有反向的动量后，开始被那巨大的黑暗洞穴所拖拽，然后混入那明亮的吸积盘之中，被撕裂，被碾碎，被吞噬......
当那红色的舰船成功从巡洋舰底部脱离后，舰桥内的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已经彻底的失败了，他们再无任何手段，他们此时只是待宰的羔羊。
“将......将军，他们......他们没有对我们继续展开攻击，他们直接离开了。”
“什么？”
精神与身体双重疲惫的秦烈缓缓抬起了头，看向那画面传来的大屏幕。
红色的舰船脱离巡洋舰底部后并没有多做停留，红色的光芒亮起，那舰船又开始以极高的速度向着来时的方向驶去，并在到达安全距离后开启了那亮红色的跃迁信标。
“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跃迁，他们是要就这么离开......为什么？”
舰桥大门打开，健虎三郎带领着数个警卫走了进来，有些无奈的将手中的枪扔给了旁边的大副，来到了秦烈的身边，也抬头看向了那屏幕上的亮红色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这是要撤离吗？为什么不对我们动手？”
“或许是他们认为不需要再浪费弹药来消灭我们，”一旁的大副试探着说道，“他们知道我们失去了主反应堆与推进引擎，已经无法再做任何航行，所以把我们留给这星系里的黑洞了。”
秦烈望着那屏幕上的亮红色信标闪烁，下一秒竟然低下头释然的笑了起来。
健虎三郎扭过头来诧异的看了看他，关心的询问道，“秦烈将军，您没事吧，您放心，我们的工程师一定能及时将引擎修好，我们的备用能源也足够我们回去。”
“我不是担心那个，”秦烈笑着对健虎说道，“派人去下层甲板上清理残余的异形部队，把陈锋给我带回来，如果我猜的没错，咱们的增援马上就要到了。”
“增援？您是说在毕宿四等待接应我们的第一舰队吗？”
健虎三郎话音刚落，来自舰船系统的提示音便响了起来。
“侦测到星系内多个跃迁信标，预计到达时间，35秒。”
“快，建立通讯联络，准备将之前对敌方的战斗记录发送给......”
“不必了，”秦烈打断了健虎三郎的话，冲着他摇了摇头，“在这种科技水平的巨大差异下，就算把我们狂啸者的所有舰队都开过来也不过是徒增伤亡，更何况目标丢失，我们的任务已经失败了。”
健虎三郎不甘心的紧闭双眼，机械手臂用力的锤在面前的指挥台上，发出的巨大声音将舰桥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屏幕上的亮红色信标进行了最后的闪耀，那艘以一己之力几乎全歼狂啸者第四舰队的红色舰船伴随着信标的熄灭而消失不见。
又过了没多久，来自星系另一侧的多个跃迁信标也到达了最大亮度，前来支援的一整支舰队也瞬间出现在了星系之中。
整整三十只护卫舰组成的护卫舰群率先出现，尾部推进器喷射出的等离子辐射如星辰般闪亮，随后便是那十艘厚重的驱逐舰排列开来，像是一道森严的城墙挡在护卫舰群的后方，紧接着，六艘相较“德贞圣女号”略小的巡洋舰一字排开，而那三艘庞大雄伟的战列舰则混杂在巡洋舰只见的缝隙上下，看起来气势十足。
“侦测到星系内跃迁已抵达。”
“报告，接收到通讯信号！”
“通讯转接到屏幕上。”
秦烈调整了一下情绪，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大屏幕。
通讯打开，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中中央。
“喂喂！秦烈，敌军在哪里？赶快报告情况。”
“三首领，敌人将目标人物救走，已经通过跃迁离开了。”
秦烈的语气镇定而沉稳，却还是难免带着一些愧疚与无可奈何。
“跑啦？！健虎呢？健虎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健虎，你舰队里的其他舰船呢？都死完了吗？你们四队都是些废物嘛！”
画面中的女人气愤的指责起来，向着他们喊了起来。
秦烈瞥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健虎，看着他那满脸愤恨的样子。
“这次‘德贞圣女号’的作战任务是二首领下令由我来负责的，健虎只是在旁边协助，四队的其他舰船为了掩护主舰的撤退已经全部英勇就义，就连‘象牙高塔号’也在此次战斗中陨落......”
听到这话，画面中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慢慢向着画面走近，灯光也将她的样貌照清。
金棕色的秀发下，一道黑色单眼眼罩遮挡了她的左眼，带有狂啸者标志的黑色风衣搭在双肩之上，里面的紧身作战短袖与皮裤紧紧贴附在她那丰满高挑的身体之上，看起来充满了女性性感的魅力。
“四队的人都战死了吗，连‘象牙高塔号’也......”
女人抬起了那一只同样经过了义体改造的手，用那只精密而骨感的机械手取下了自己头上的军官帽放在胸前表示哀悼，但也只是短暂的停顿后便又重新将帽子戴在了头上。
“好啦，哀悼的流程走完了，我这边也接到了陈诚的通讯，事情已经这样了，老爷子不让我们再继续追击，说是让我带着你们先回去，你们的舰船受损情况如何？还能不能进行曲速航行？”
“主反应堆彻底瘫痪，主推动引擎受损无法工作，备用能源也只够维持重力维生系统的运行和舰船控制系统的工作。”
经过了刚刚的败仗，秦烈现在深感疲惫，就连回答的声音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底气十足。
“还真是狼狈啊，老秦，”那女人有些不屑的说道，“看来你真是年纪大了，现在已经和健虎三郎沦为一种水平了。”
又是一声巨大的锤击桌面声响起，健虎三郎双手撑在指挥台上，双目愤怒的看向了那屏幕中的女人。
“你这个三队的独眼臭婊子！你不过是靠着你那死了的老爹才刚被首领选了出去做了三首领，否则现在你已经跟着三队的那群该死的混蛋们一起被空间裂缝撕碎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指责我们！”
“健虎！”秦烈待到健虎三郎将话说完才拦住了他，但是却没有再说的更多。
“所以你是不服吗？你这个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虐待狂！”那女人的语气也变得满是怒气，“那之前我的任命大会上，你怎么连个屁都不敢放啊，没骨气的死娘炮！”
“你这贱人不会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吧，你以为没有人提出异议是真服了你嘛？就凭你带着人在卡尔萨德的海盗空间站跟那群混混抢抢地盘，在虚无之主星系跟‘虚空之翼’的那群家伙们玩玩过家家，我们这群数十年出生入死、战功卓着的人就要心甘情愿任你摆布？你根本不配做我们的三首领！！！”
“你这个进化不全的猩猩！什么用都没有的造粪机器！怪不得在狂啸者的所有将领里面，就只有你最不受别人待见，恐怕你平时和其他人交流都是困难至极，就凭你的智商，指望你去理解那些复杂的事情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我现在也没工夫跟你这娘娘腔扯皮！”
说着，那女人不再看向那气的满脸发红的健虎三郎，目光又转向了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秦烈身上。
“秦烈将军，我已经派‘紫青宝舰’和‘绝世好舰’两艘巡洋舰去和你方对接了，请你们迅速将全船人员转移到两艘那两艘船上，我们要尽快回到大本营去。”
“转移？”健虎三郎惊讶的问道，“为什么要全部转移到你们的船上，‘德贞圣女号’呢？谁来驾驶它？”
“你们的舰船已经受损严重，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到能够进行星际航行的状态，再加上你们的船已经在敌方面前暴露过了，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什么？！你这臭女人！你是说要将这艘船遗弃掉嘛！我决不允许......”
健虎那握紧的机械手再次发出瓷金摩擦的尖锐声响，瞪圆的双眼已然愤怒到充满血丝。
“你要是不愿意离开你那艘破船的话，我也不介意让你留在船上，所有不愿意离开的人都可以留下，我倒是无所谓，”画面里那女人轻描淡写的说道，“反正我接到的指令是炸毁这片星系内所有可能会暴露我们身份的船只，目前来看也只剩下你这一艘破船了，至于船上有没有人，我还真不在乎。”
“混蛋！我绝不会让你碰这船一下！”说着，健虎猛地扭过头又来看向自己的大副，大声的下达着命令。
“去！把备用能源给我接上武器系统！动能火炮充能！！！”
“健虎！”秦烈厉声喝道。
健虎三郎转过头来看向了秦烈，那眼眶已经变得有些湿润。
“秦烈，这艘船跟了我快10年！你也是舰长！你应该最明白这种情感！我绝不会放弃这艘船的，哪怕是要在战斗中被彻底摧毁，我也不愿意让她就这样被当做废品一般遗弃，被毫无荣誉可言的炸碎成渣！”
“可是我的‘象牙高塔号’不也已经带着上面的数千名船员消逝在那片黑暗中了吗。”
健虎愣了一下，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就在刚刚，那艘同样伴随了秦烈多年的战列舰也已经连同那数千名船员在秦烈的眼前陨落，消失在了那黑洞的吸积盘之中。
“可是那不一样，‘象牙高塔号’是为了掩护我们撤退才被摧毁的，‘德贞圣女号’可不是......”
“健虎！我们现在又何尝不是在掩护着整个狂啸者！”秦烈坚定的看向健虎三郎的眼睛，“我们的任务失败了，现在我们要开始面对的，是整个狂啸者组织的生死存亡！‘德贞圣女号’并不是被毫无荣誉的遗弃，而是要为我们以后的生存争取哪怕一瞬的时间，就像是那陨落的‘象牙高塔’一样，你明白吗？”
“你们煽情够了吗？去接你们的巡洋舰已经成功桥接，能源也为你们供上了，我只给你们留20分钟的时间来转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就不再重复了，你们想哭就接着哭吧。”
另一边切断了通讯。
一滴泪水从健虎三郎的眼角流下，令在场所有跟随他一同征战多年的船员们动容。
“健虎，‘德贞圣女号’是你的船，这个命令，必须要你来下达。”
秦烈用手拍了拍健虎三郎的肩膀，随后退到了他的身后。
“开启......全舰广播，”健虎三郎紧闭着双眼做好了心理准备，随即站直了身躯，将胸膛也挺了起来。
“这里是‘德贞圣女号’舰桥，我是舰长健虎三郎，我们的舰船经过了先前的战斗，目前已经受损严重，无法返航，‘紫青宝舰’与‘绝世好舰’已经到达了舰船两侧的接入口，我在此下令，‘德贞圣女号’全员弃船！所有人在20分钟内有序撤离！警卫部队立即去往舰船两侧接入口处维持秩序，广播完毕！”
说完，健虎三郎又看向了身旁的大副。
“给我连接那个臭女人的通讯。”
“是连接......三首领吗？”
大副试探的问道，却被秦烈一道锐利的目光吓了回去，连忙将命令传达给通讯官。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的通讯再次开启，那女人看着健虎的那张满脸横肉的脸，不耐烦的说道。
“怎么了，决定要与你那‘圣女’共存亡了，挺好，少你一个人能节省下两人份的口粮呢，我也省的见你那张臭脸！”
听着那女人的话语，健虎三郎沉着头一言不发，直到那女人说完才将头抬起，目光中也少了几分愤怒，更多是变成了冷静。
“我已经下令全员弃船，我的船员现在正在转移，我会留守舰桥，然后跟随最后一批人员撤离，离开前，我会开启舰船的自毁系统，倒计时结束后舰船会进行主动自爆，但是......”
说着，健虎三郎的目光变得凶狠而恐怖，脸上的肌肉也紧绷起来。
“如果我的船员在20分钟内没有完成撤离，我绝不会提前离开，如果我发现你下令关闭了巡洋舰的接入口，我一定会立即启动自爆，拉着你那两艘奇怪名字的巡洋舰给我的‘德贞圣女号’陪葬，而如果我在撤离后发现你还是对着我的船开了火，我向上天发誓，我一定会亲手把你的心脏掏出来！”
“你连接通讯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吗？真是个进化不完全的猴子，你给我赶快，老头子那边在催啦，回去之后的事还不少呢，别拿这种事来烦我。”
通讯再次被单方中断。
健虎看着那关闭的通讯画面，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向了秦烈。
“秦烈将军，请尽快撤离吧，接下来就是我们这些船员的事了。”
秦烈看着健虎三郎那已然坚定了下来的眼神，冲着他点了点头，转身在警卫们的护送下开始向着舰桥的大门走去。
大门开启，陈锋与林炎屹两人刚刚走进舰桥便与秦烈撞了个满怀。
“小锋？！”
“秦......秦叔。”
陈锋因为“丢失了”目标人物，装作有些愧疚的看了眼秦烈，却见秦烈并没有任何指责他的意思，这才慢慢的从紧张中恢复了过来。
“小锋，没受伤吧，你这是遭遇异形的攻击了吗？”
秦烈看到了陈锋衣服上和脸上的黑色粘液，关心的询问道，上下来回打量着确认他并没有受伤。
“我没事，只是遇到了几只中型和小型的，被我们两个解决了。”
说着，陈锋的目光看到了那站在指挥台上的健虎三郎，刚要为释放异形的事开口兴师问罪，却被秦烈一把拦下。
“现在不是时候，健虎将军已经下令全员撤离，他要在这里启动舰船的自毁倒计时，咱们先走吧。”
“可是那些异形......”
陈锋还想要在说些什么，秦烈已经将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强硬的将他转过身去，按在自己身前推出舰桥之外。
“有什么话都等到回去之后再说，我说了，现在不是时候。”
秦烈的话语严厉而庄重，陈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向着林炎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起跟上。
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舰桥，向着那等待在接入口处的巡洋舰转移。
因为炸毁了电梯井，各个甲板之间人员的转移变得十分缓慢，整个转移阶段耗费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原本计划中20分钟。
陈锋与林炎屹跟随着秦烈搭乘上那两艘相较于旗舰小了一号的巡洋舰——“绝世好舰号”，一路来到了舰桥，而健虎则作为最后的一批撤离人员登上了“紫青宝舰号”。
两艘巡洋舰先后完成了人员的转移，随后脱离了那艘残破的巡洋旗舰，重新回到了舰队的编队之中。
“德贞圣女号”在解除了桥接与外部能量供应后，很快便无法再保持原有的姿态，开始在黑洞的引力下翻转身姿，向着那明亮的吸积盘缓缓移动。
刚刚从那艘船上转移过来的船员们这时几乎都挤在舰船一侧的观察窗边，看着远处那艘残破的舰船熄灭了所有的灯光，与宇宙中那漆黑的背景融为一体。
数分钟后，窗外远处巨大的火光亮起，沉重的气氛在船上弥漫开，秦烈在舰桥处的屏幕上见证了这一幕，而那艘巡洋舰原本的舰长则自觉的站在了秦烈的身后，同样一言不发的为了那艘服役多年的舰船默哀。
陈锋与林炎屹站在舰桥内的角落处，欣赏着那屏幕上的太空烟花秀。
他们似乎对那艘在太空中炸裂开来的巡洋舰都没有什么感觉，刚刚送走了一个大麻烦，他们现在只觉得一身轻松。
而就在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陈锋的个人通讯却突然亮了起来。
陈锋看到了信号的来源后神色明显变得有些不一样，在和林炎屹短暂对视了一眼后，将通讯以最小的声音开启了。
“小锋，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老哥，我们刚刚完成了转移正准备返航，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发加密通讯啊？是因为一队的旗舰带着快子通讯中继器，所以才刚刚联系到我吗？”
通讯那边的声音先是停顿了一会儿，随后便是被刻意压低的男声传来。
“先确定你说话的地方安全。”
“我这边......”陈锋扭过头来又看了一眼身旁厚着脸皮凑近的林炎屹，继续说道,“我这边没问题，到底是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小锋，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千万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任何人都不能，即便是秦烈，”通讯另一边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而沉重，中间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老哥，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到底怎么了啊。”
“老爷子他......刚刚被人暗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