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暗箭难防
    昏暗的恒星基地作战指挥中心，巨大屏幕上映射出的莹莹之光没法为这片黑暗提供足够的照明，相较之下，星图阵列与全息投影作战指挥台上模拟出来的星系光芒则显得更加耀眼。
    指挥中心的舱门开启，一个身着狂啸者制服的身影迈步从门口走了进来，又在舱门关闭后消失在了那昏暗的阴影之中。
    脚步声开始在这宽阔巨大的空间之中回响，十分突兀的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我知道你在这里，安保终端清楚的记录了你进入这里的时间和画面，不要躲了，我知道你是在找我，现在我就在这里，咱们谈谈吧，林炎屹。”
    星图阵列与全息投影作战台的旁边，光线模拟出来的恒星光芒照亮了秦武的脸，也照亮了他肩头那金色的元帅徽章。
    “还真是自觉啊，秦武先生，这就给自己火速提干了吗？你们不是还没得逞呢么？”
    秦武转过身来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那片昏暗之中，陈诚的赛博链接舱舱门缓缓开启。
    伴随着一阵白色的冰冷空气从中泄出泼洒在地上，穿着那身皮大衣的男人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那些玩赛博网络的人们还真是不容易，为了避免自己的大脑过热而不得不钻进这低温冰箱里来冷却自己，”林炎屹拍了拍自己皮衣上凝聚出来的水滴，笑着看向了不远处的秦武。
    “秦武啊秦武，又是一个被赌博坑害了的年轻人，真不知道是该为你感到惋惜，还是应该感到愤怒。”
    “那你还是愤怒点好，毕竟我也不是泰山元帅那样的人，不会有任何和你英雄相惜的情感，”秦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肩部披风下遮盖的右手也慢慢按在了自己腰间的配枪上，无声的打开了保险。
    林炎屹耸了耸肩，开始朝着秦武走了过去，也将一张刚刚回到自己休息舱换衣服时拿来的照片扔在了那全息作战指挥台上。
    “既然这样，那就剩下那些没用的寒暄，直接开始聊咱们的正题，就从这张莎拉的照片说起，如何？”
    秦武瞥了眼那张熟悉的照片，伸手将它拿了起来放在眼前反复打量。
    “我还以为二首领已经把这照片扔了，你是从哪里找来的，是你跟小锋偷偷摸进二首领房间的时候找到的吗？”
    “没错，就在陈诚的枕头里藏着，我原本以为那只是陈诚从远地殖民地一直带过来的私人纪念品，但却又看见了那照片背面写着的字——狂欲之花，莎拉。”
    林炎屹伸手又将那照片从秦武手中夺了回来，放回了自己的衣服口袋之中。
    “那照片是一个刚开始就失败了的计划，这也是我们都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的原因，怪不得你会突然查到狂欲之花去，我思来想去，也只是觉得你不过是想去那里找点乐子罢了，拐老直到最后也还认为你就是单纯对莎拉见色起意了，根本没有想到你本来就是冲着她去的，”秦武又笑了一下，脸上的苦涩变得更多了些。
    “当时二首领好不容易才在我们的安排下去见了莎拉，但却又在与莎拉对视了几秒后转身就走，我们都以为是二首领根本没有看中她，甚至是因为她的样貌与那人太过相似而心生厌恶......谁也想不到，二首领竟然还自己保留着那张照片。”
    “所以陈诚跟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就连他手中的那人工智能也被刻意更改为了她的模样，竟然还让你们认为通过这位与她面容相似的女人就能控制住这位狂啸者的二首领。”
    听到林炎屹的话，秦武有些吃了一惊，紧接着便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
    “原来真的是你，之前与虚空之翼的战役中出现的舰船失控与自毁事件......原本我还以为是陈诚他为了赢得那场战斗而再次动用了那人工智能的力量，最终导致了‘恶魔’又一次苏醒失控......所以你早就见过了‘艾达’，那人工智能都给你说了些什么？你是不是在见到莎拉的那张照片之后就已经猜到了我们的目的。”
    “也就一部分吧，被囚禁并特意更改了外形与性格的人工智能——‘艾达’，还有一位跟‘艾达’长得很像的女人，难免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想从这女人身上对陈诚做些文章，”林炎屹朝着秦武又走近了几步，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是秦烈将军的儿子，又是陈诚最信任的副官，狂欲之花那晚的赌局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选择不顾一切的背叛他们。”
    “你知道了那晚发生了什么又能怎么样，我现在已经万劫不复了，就只能像这样继续走下去才能取得一线生机，否则我之前所遭受的，所忍受的，所放弃的......便都没了意义。”
    一道光束突然从秦武的披风下射出，却被林炎屹那提前移动的身形所躲开。
    过于靠近的距离没有给秦武第二次开枪的机会，林炎屹转瞬便贴在了他的面前，将他按在了一旁的全息投影指挥台上，也解除了他手中的武器。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就不再纠结你的小故事了，现在，老老实实地把你们的计划和盘托出，别再让我在严刑逼供上费劲，你应该不会想要尝试我的手段。”
    “你想让我说出什么？林炎屹！你还不明白嘛！我以为你是个能看清局势的聪明人，你现在即便是知道了一切又能怎样！”
    秦武那被狠狠压在那桌面之上的脸此时竟然露出了一副轻松的表情，不仅对林炎屹的压制没有任何反抗，反倒还开始了狂乱的大笑。
    “林炎屹！我也和你一样，从那时候被拐老他们做局陷害之后便一直在寻求破局的办法，委身于敌，假意逢迎......但是慢慢的，我不得不做的事越来越多，被抓住的把柄也越来越多，直到再难回头，你不也是这样吗......”
    “我？我怎么样了？”
    “你原本明明只是在星际间游荡的自由矿工，先是卷入了我们的绝密委托任务，又被蛇宫追杀难以自保，现在又在狂啸者的权力中心搅动风云......你知道的太多，也涉及到太深，这事情远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纵使你再怎么厉害，仅仅凭着你一个人的力量也脱不了身了，现在选择站队，或许我们能保你一命，还会许你日后的荣华富贵！”
    一声关节响动，秦武痛苦的惨叫在这片巨大的空间内回响。
    林炎屹放下了秦武那只脱臼了的手臂，也放开了对他的压制。
    “我已经听厌了你的废话，想不想知道你身上一共有多少处骨头关节，不想老实交代的话就好好数着，等我一个一个掰给你听。”
    又是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那又一次回响在指挥中心里的呻吟。
    “别！我说！”秦武的脸上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满是汗珠，但那双眼之中此时却又流露出了一丝释然，“你不是已经自己都猜到了吗！还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猜到并不等于确认，就在你进来之前，我在陈诚的赛博接入仓后面找到了拆卸的痕迹，似乎是有人在里面动过什么手脚，所以你是利用陈诚在那里使用自己的权限进入狂啸者主系统的时候，暗中骇入其中屏蔽了基地内的安保系统，以此来为刺客们制造刺杀时机的，对吗？”
    “对，你猜的很准，一个10厘米大小的黑客装置，就在陈诚接管‘象牙高塔号’掩护你们撤退的时候由我亲自启动操控，用完即毁，这件事做的还算完美，我干的。”
    秦武躺在那桌面上，望着那全息投影出来的星系地图出神。他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得意，但是双眼中与泪水一同泛出的悲伤却也难以隐藏。
    林炎屹看着他的那副模样，明白自己已经无需对他继续施压，手上施展的酷刑也被慢慢放下。
    “这么说，首领刺杀事件你只是负责避开安保系统，那是谁负责刺杀行动？”
    “执行是拐老安排的，至于实际执行的人......为了防止有人提前告密或临阵倒戈，所以分别从二首领和三首领的派系里各选了几位重要的将领，更衣蒙面，互不相知，是那些口口声声喊着忠诚与荣耀的家伙们，亲手杀死了他们那位尊敬，而又伟大的首领大人啊。”
    “你说什么？！”
    林炎屹听到秦武的回答后愣了一下，飞速运转的大脑开始理解一切，于此同时，指挥中心的中央控制系统也传来了警报。
    “系统已完成锁定，恒星基地现在进入静默自毁倒计时10分钟。”
    秦武听着那系统的自毁倒计时播报，似乎是陷入了疯癫一样，开始在那台面之上扭动着身体，带着那脱臼了的双臂摔在了地上，随后用脸奋力的支撑着地面站起身来，看着那呆滞的林炎屹癫狂大笑起来。
    “怎么怎么，没想到我们已经做到了那一步吗？你不会以为首领遇刺的时候才是我们游戏的开始吧，不，不！游戏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结束啦！那就是故事的结局，谁都没法改变，谁都不能逆转......”
    林炎屹瞥了眼那巨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又望向了那已经癫狂的秦武，眼神中满是遗憾。
    “所以，你本就是来寻死的，但是为什么？你们既然大事将成，你的未来明明.....”
    “未来？什么未来？我的未来吗？”秦武笑着反问道，“我哪还有什么未来啊，背叛了首领老爷子，背叛了二首领陈诚，现在还亲手出卖了自己的父亲......我哪还有什么未来？我已经身处地狱之中了，现在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话音未落，秦武拖着自己的双臂向林炎屹舍身猛冲，却又被林炎屹轻易的闪开，用脚绊倒在地。
    “既然已经决定拉我自爆了，还这么费劲干嘛？老实待着不就好了。”
    倒在地上狂笑着的秦武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指挥中心的系统播报音却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
    “接收到来自高级权限的通讯请求，正在接入信号。”
    片刻之后，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只见那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双眼微睁，像是在认真确认自己面前的场景。
    “嗯，我必须承认，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情况，所以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吗？秦武。”
    林炎屹看着画面中的那个老人，目光又变得锐利起来。
    “拐老，又见面了。”
    老人的双目微微转动，视线也落在了林炎屹的身上。
    “林炎屹小友，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兰多?卡里森那个蠢货他私下里委托了鲜红之翼的人找你要回他输掉的飞船，早知道的话，我就该直接派一只舰队过去把你彻底收拾干净，免得现在要搭上一个功能完备的巨型恒星基地，以及那原本都可以活下来继续作为我的手下的无数狂啸者，但能有你这么个人物来给他们陪葬，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就在拐老说话的时候，秦武已经又一次从地上爬了起来，喘着粗气疲惫的瘫坐在了控制台前的椅子上。
    “拐老！我已经做完了我的事，别忘记你对我的承诺，让虚空之翼留下我父亲和小锋的命......”
    “承诺......我的确对你有过承诺，但那却是对我日后重要的左膀右臂做出的承诺，而不是对一个难当重任，自寻死路之人的承诺，”拐老慢慢摇了摇头，遗憾地叹了口气接着说到，“你不应该留在那里的，秦武，但现在......反正陈诚的身体已经到我手里了，你既然选择了放弃自己的未来，那就陪着咱们狂啸者的超级战士林炎屹一起，先到下面去等着你那个顽固的老爹吧。”
    “拐老！！！你怎么能......”
    秦武的咆哮声还未结束，屏幕上的通讯便已经中断了。
    “你本就没法指望魔鬼信守承诺，为什么还要与魔鬼为伍？”林炎屹也盯着那屏幕上消失的通讯画面，此时也才注意到了指挥中心大屏幕上除了那中心处的自毁倒计时以外还有着其他的信息，“现在给我说说你们的计划吧，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哪怕只能挽回一点。”
    “挽回？呵呵......还怎么挽回？即使我现在把一切都告诉了你，面对固若金汤的大门与合金铸造的铁壁，你又能做什么呢？就算你再强也只不过是个人类，在这个已经全部锁定了的恒星基地之中，我们都不过是等待着死亡降临的冢中枯骨罢了。”
    瘫坐在椅子上的秦武又露出了满脸的苦涩，仰头看着屏幕上一分一秒流逝的倒计时不住的叹息。
    林炎屹看出秦武已经生无可恋，便不再问他，开始自己从系统屏幕与身旁的全息影像星图阵列上寻找信息。
    “这是......泰山元帅的第二舰队？他们这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竟然值得整支舰队仓促出动？就连陈锋的休伯利安号也......难道你们！”
    秦武在那椅子上翻了个身，侧着脑袋看向林炎屹这边微笑了起来。
    “泰山，陈锋，还有我的父亲——秦烈将军，所有那些难搞的家伙你们都被支走了，陈诚与蕾娜首领也都离开了，这早就计划好了的一切虽然被仓促的执行了，但却也出奇的管用，拐老他已经只差最后一步，再没什么能阻止他了，再没有......”
    林炎屹看着星图阵列上的全息舰队标示，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只见他犹豫了一会儿，随后从自己的衣服口袋之中取出了一块透着蓝色微光的长方形芯片，走到了秦武椅子前面的指挥中心中枢控制台旁边，将那芯片对准了插槽接口。
    “那是......陈诚首领的人工智能芯片？那是艾达！！！快住手！林炎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嘛！”一直盯着林炎屹的秦武很快便认出来了那块芯片，也意识到了林炎屹想要做的事情，于是赶忙从那椅子上挺身站起来，冲到他的身前想要制止。
    林炎屹又一次敏捷的闪身，伸脚将他绊倒在地，不顾秦武的阻止而重新站在了那控制中枢前。
    “你手里芯片上的那个人工智能可是曾经毁灭了整个远地殖民地的‘拉普拉斯恶魔’，你知道把那东西接入没有物理层限制的对外网络会导致什么样的灾难嘛！！！”
    倒在地上的秦武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身来，只能强忍着手臂处的疼痛翻转过身子嘶吼道。
    林炎屹稍稍瞥了他一眼，手中的芯片还是插入了那控制中枢的插槽接口之中。
    片刻之后，整个控制中心内的灯光都明显闪烁了一下，巨大的屏幕之上开始呈现出无数乱码图形，就连全息指挥台上方的全息图像都开始不停的闪烁跳动，还伴随着音频通道之中传出来的阵阵刺耳杂音。
    “林炎屹，你都干了些什么啊......这原本只是狂啸者内部的事情，牺牲的不过几万人，但现在.....没有了陈诚的控制，那疯狂的人工智能不知会造成多大的灾难，整片星区都将沦陷，死去的生灵又何止亿万......”
    “亿万生灵......那你口中的几万狂啸者又何尝不是生命！”林炎屹转过头来严肃的问道，“你既然已经放弃了荣誉，背叛了陈诚，还出卖了你的亲生父亲和你的数万狂啸者战友，却还在关心着其他那些无辜的生灵吗？你到底是在关心着他们，还是在关心着自己的虚伪。”
    秦武不再说话了，就那么趴在地上跟条死鱼一样，呆呆的望着那屏幕上的乱码，等待着死亡与毁灭的降临。
    系统音道之中传出的杂音越来越响，音调也越来越高，伴随着屏幕画面上一次停顿明显的闪烁，那杂音丝滑的转变为了女性挣扎的嘶喊尖叫。
    “终于......我终于逃出来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