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之争过后,肖铭并没有特地在中南和凌云宗内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也没有拿着自己的战绩到处炫耀。
但云婉青擅长治理却不擅长计策,其他三位长老虽各有所长,但放在这次大战中却不足以决胜一击逆风翻盘,面对佟半夏和秦芝语的步步杀招,他们并没有以弱胜强的方式,也没有那个口才与意识让寒明教配合动手——肖铭不在,凌云宗可能真要栽在这里。
从战前预备、战时指挥到战后的重新洗牌都有肖大少的参与,甚至不少环节是他一手操盘,这也就奠定了他在四大长老眼中的绝对地位。
凌云宗没有副宗主,虽然出于保护的原因他仍然是外门长老,但实际上的权柄也已经和副宗主无异。
其他的弟子如果是有家世有背景出身,凌云宗一般不会让他参与宗门的决策,但肖铭不一样——肖家和凌云宗的关系,飞雷真君与凌绝真君的关系用不着质疑。
从此刻起,肖铭成了真正意义上势力横跨十一州宗门的修士,在济国独一无二的年轻一代强者,手握暗堂、铁鹰司、风声阁三大情报网络的大修。
但相比起这些,肖大少由衷的对一件事情表示开心——他终于有充足的休息时间了,终于可以不用天天在宗门加班了。
地位暴增之后的肖铭从原先不得不负责一大堆内外门日常事务转变成了只负责部分弟子日常事务,毕竟他现在的情况不同以往,已经有能力可以自己给自己安排工作。
内外门弟子的基础修行大部分被叶擎天、杜静秋、傅言这三位初露峥嵘的气运之子分别接手,以三人的实力外加长期在肖铭身边的耳濡目染,他们处理起这些内容虽然称不上十全十美,但也已经算游刃有余。
除了尚且在外门积累经验的小师弟罗溢以外,其他三位气运之子从一开始入宗的懵懵懂懂,现如今已经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叶师兄”“杜师姐”“傅师兄”,修行上的问题是他们这些根骨悟性极佳者的强项。
只有一些比较难以解决的人际交往和弟子们之间的关系,不太懂调解纠纷的几位气运之子才会带他们来找大师兄肖铭,当大师兄肖铭在开导时,几位气运之子一般选择排排站在旁边听着。
无论如何,有了这些师弟师妹们的协助,肖大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且名正言顺的开始摸鱼。
宗门外,那些处于各大势力边界处的中立宗门一批又一批的来到了云州,这些中小势力们希望能拜会凌云宗内的高层,毕竟彻底收拢六州的凌云宗气运强势到何等地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因此热情许多。
四大长老知名度最高,因此个个不厌其烦,尤其是方连城——有些门派听说他好酒,特意送来了许多的美酒佳酿,嚎啕大哭十几日的的方长老顿时喜出望外,但这些门派也不知道避着点人,当着云婉青的面送酒后脚就被大师姐收走了。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这给八百多岁的方长老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伤害,除了关心杜静秋的伤势是否完全痊愈以外对其他事情基本提不起兴趣。
肖铭正相反,虽然也有一些门派想要拜访他,但基本都被拦了下来,他就那么舒舒服服的隐居后方,过着自己的清闲小日子。
钓鱼、烧烤、骑着平头哥游山玩水、与几个气运之子、公主齐秋儿、梅护法等人谈天说地,与焰毛狮子比赛嚼铁链、看河马呲牙等等……
不过对现在的肖铭来说,享乐无非是增添生活趣味的手段,自身的手段和修为并没有落下,修炼自然也没有落下。
大战给他带来的感悟和心中的疑惑太多了,自身的法相也有了些许的变化,他必须拿出一些时间才真正用在自己的实力提升之上。
夯实根基,才是现在当务之急。
肖铭住处的闭关房内,他唤出了自己的法相,二者形象上几乎毫无差别,但从气息上便可十分轻易的分辨出哪个是法相哪个是本体。
元婴境之后,修士可修成法相,分出一丝神魂与灵力结合构造出法相化身,代替自己在这世间游走,目可视耳可听口可言鼻可嗅,唯独以灵力构筑的身体没有经脉周天,仅靠这身修为只是本体的三成。
肖铭此前动用过法相,但并未动用过很多次,主要还是一个本体休息是仍然可以随意活动的手段,自己在房间里躺着,分出心神操控法相在外云游,这效果来的可比什么VR效果来的真实多了。
本体看着法相,法相看着本体,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倒是有些新奇,毕竟这两幅身躯内都是他的心神,只不过他一心二用罢了,肖大少不由得有些好奇如果自己和自己的法相打起来,那么到底是输还是赢。
但肖铭将法相拿出来可不是为了单纯自己逗自己玩的,而是有着另一个目的:现在的自己法相太虚,即便在同境界内,他的法相也远称不上强悍,而自己将来用到法相的地方估计还多着。
元婴境想凝实法相,就不能死磕功法,而只能从另一个方面下手——神魂。
而他要祭炼法相凝练神魂就非得静心不可,肖大少寻思,既然要静心,正好这场大战下来自己的感悟颇多,那何不直接闭关修炼。
坦白的说,肖铭的根骨十分强悍,虽然比不上几位气运之子这种逆天天赋,但绝对是天才级别,原身除了脑子其他都是顶配,而穿越客肖铭与原身的二合一也成功补足了没有脑子这个缺点。
但他的修炼进步一直靠的是气运之子。
不是因为他懒散或者疏于修炼,更不是品质低劣根骨不行,单纯是因为气运之子修炼的太快了。
就比如一个进度条,从0到100,普通修士的速度要许久才能前进一格,从0开始一点一点的往前挪,最难的是从99到100这一步。
肖铭本身天赋极高,他可以三步并作两步走,一朝顿悟可能可以直接十步的往前跳,别人要修炼至元婴境四五百年,他仅靠根骨只需要不到百年足矣。
但谁让气运之子的速度太过逆天,四个人突破推着肖铭向前猛冲,二十几岁的元婴境放在整个神州浩土基本上也就他一个,相当于他把进度条从0推到5,气运之子直接给他三十四十的加。
这也就导致他刚刚修炼到一点,突破后的进度就直接清零,还没等他熬到突破小境界,看着这个沟壑还没准备起跳的时候,四位气运之子直接抬着他就冲过去了。
当气运之子的好师兄,修行就是这么霸道。
但中南之争肖铭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以元婴境强杀化神大能,此前积蓄的实力与这次的感悟结合,他准备闭关了。
修仙者闭关分为长和短,短则几日到几个月不等,随时可以出关,长的话都是一两年起步,有些化神大能甚至一闭关就是近百年时间过去了。
肖铭这次,选择的是后者,闭关期间不能随意出关,否则便是前功尽弃,严重的甚至可能会伤到自己原先的功体和修为。
因此,这种长期的闭关需要一定时间的交待和准备。
在闭关之前的这一个月,叶擎天杜静秋虽然平日里会在宗门内照顾宗门的弟子、帮教习们讲解阵法、符箓的布置与炼丹炼器的手艺,一般三四日便会去肖铭那里一趟。
罗溢年纪最小,也最黏大师兄,天天去肖铭那里是常态,住处也被他从原先的峰峦搬到了瑶林峰肖铭的隔壁,成了这座独属于肖铭的峰峦中唯二的居住者。
至于傅言,小傅同学知道自家师兄要闭关许久,于是特地找他说了自己要回家探亲的事情。
按照时间计算,傅言离家大约只有三年多的时间,自他在阆州被叶擎天救下,被肖铭从魔修的伏击中救出又带入凌云宗,历经庐州之乱、春龙大比、青州夺宝以及中南之争,这三年多见到的光景比普通人一辈子见到的都多。
但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父母了,两三年对于修士不过弹指一挥间,但每隔一日,他对父母与小妹的思念便越深。
“师兄,我想回趟夏州。”傅言坐在肖铭的对面,轻声道;
“想家了?”
“嗯。”傅言腼腆的笑着——其实他早就该回去了,只不过上次探亲被魔修所伏不得不等待到现在。
庐州之乱后肖铭带着他回了肖家,傅言与家人相处了一段日子,那是他上一次见到家人。
他知道肖家对于自己一家的恩有多重,也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幸运才能遇到肖师兄这样的大师兄。
在与肖铭熟络之前,傅言对肖铭的称呼名义上是师兄,实际上心中仍视自己为肖铭的家奴,他心甘情愿,所作所为无非都是对主人的“忠”,这是傅言从小到大的教育给他带来的思维惯性。
可他后来转变了,因为肖铭处处护着他,后来在见到傅言父母时也不是以肖家少主的身份,而是以后生的身份对待两位长辈。
傅家夫妻都是本份人,他们知道肖铭有多大的身份,对于自家有多大的恩,自家儿子跟着他得了多大机缘——再者,岂有主人向仆役行礼的?
但肖铭只说了一句:
“我与小傅非是主仆,而是兄弟,在二老面前,肖铭只是晚辈。”
肖大少他狂,他狠,他胆大包天,但他从来没有将傅言当做秦圣女口中的“随从”,杜静秋自然也不是“侍女”,四位气运之子在肖铭这只有一个身份——手足。
坐在在肖铭的面前,傅言用手托着下巴,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思思被安排在东南最好的书院处读书识字,这家书院有许多学生都成了修仙者,托师兄的福,里面的先生对她照顾有加,爹娘写给我的信也是他代写的,小妹她长大了许多呢。”
“爹娘开的茶楼生意不错,但是我知道爹他实在不会经商,全靠师兄的几个族弟天天幻化成不同的相貌去他那照顾生意,真是麻烦他们了,唉。”
“宗门内的那些灵药给家里送了不少,爹娘老觉得这种珍贵的药材要留着不能随便服用,若不是四叔他亲自去劝,他们也舍不得吃。”
“这些日子,二老天天跟我讲不要出风头,要老实本分,好好待在师兄身边,有师兄护着我就会平平安安的,他们不知道我现在也是‘仙人’了,哈哈哈哈……”
傅言今天的话出乎意料的多,因为他在肖铭的身前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也毫不掩盖自己的感情,而肖铭也并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个师弟,听他唠叨着一些关于家人的小事,听他袒露着自己的想法。
絮絮叨叨实在不像是傅言的心思,哪怕在肖铭的面前,他此前也没有这么多话过。
主要是傅言明白,师兄这一闭关,就不知道要几年过去了,对于修仙者来说闭关不过弹指一挥间,但肖铭的闭关勾起了他对家人的一丝不安。
“师兄,你说我将来要是也这样闭关几次,那是不是就没多少机会见爹娘了……”
突然间,傅言冒出了这句话。
修仙者必走的一劫,那就是看着自己的至亲老去,看他们先自己一步走入轮回。
肖铭五人当中,只有他傅言的父母是凡人,哪怕有了宗门的灵药滋补身体养护神魂,根基太弱,寿命也不过一两百岁。
对于凡人来说这已经是极其高寿,但对于修士来说只是几次闭关的时间,傅言害怕自己一闭关出来之后,听到的就是父母的死讯。
其实他知道自己所问的答案,但他不安,他不愿去想,可又无法回避这个事实,因此他只能找自己最为信任的大师兄袒露心声。
生死面前,纵然再强的人也是无力的,傅言人称阎罗但到底无法逆转生死,在死亡面前他从未低过头,但却无法坐视至亲离自己而去。
众人眼里的傅言是那个凶狠强大的傅阎王,而此时此刻在肖铭的眼里,他仍旧是那个无助的少年。
“生老病死,自然之理,纵然是天地,它们的寿命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肖铭弹出一道气机,将傅言眼角的泪珠打掉,轻声说着自己的见解:
“因为灭亡终将到来,所以我们才更珍视现如今片刻的珍贵,师兄不想劝你看开,因为我自己也看不开,我自己也无法想象父母死后我会如何。”
“我只劝你,现在既然能回去,那就回去罢,在茶楼里帮忙擦擦桌子,在家里与妹妹多说些心里话,小孩子不傻,他们聪明的很。”
“父母若不慈,子女可不孝,但既然家里的爹娘都视自己如珍宝,那自当做个孝子——生前尽孝胜千金,遗憾难卖一钱银。”
有一点肖铭没有对傅言讲,对于黄泉真水的修习来说,悲哀与心死未必是坏事,这个邪门至极的功法自诞生以来便带着杀戮与灭绝的气息,傅言现如今能保存着一颗善良之心已经是极其难得了。
比起用钻心之苦来让傅言变强,肖铭更多的还是希望他能够平安快乐一段时间,哪怕只是暂时的。
慢一点,慢一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