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了,曾经熟悉的身体和气息一下子变得很陌生。柔嘉一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像是在做梦——她无数次梦到重逢的一幕。她双腿有些发软,脚下的地仿佛一直在下陷。
她抬起头,仔细端详着李光瀚。还是从前深邃的眼眸,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是从前挺拔的身躯,宽厚的肩膀——一点衰老的迹象都没有。只是他的怀抱不再温暖,让柔嘉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然而,他的眼神又是那么的深情,澄澈得像一汪清泉流进柔嘉的心田。柔嘉恍然间又回到了过去,她习惯性地搂紧了他的腰,温柔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
李光瀚在她耳边低声地说到:“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们。我们的儿子还好吗?跟我走吧,我不会再丢下你和儿子了。”他的气息吹到她的耳根,痒痒的,很舒服。
沉浸在幸福中的柔嘉如梦初醒,她惊呼了一声,脱口而出:“我嫁人了!”随即推开了李光瀚。
一阵沉默无语,柔嘉才意识到时过境迁,今时不同于往日,她和李光瀚中间还有老何。
李光瀚好像并不在意,他急切地说:“没关系,以后我们再向他解释。现在这里太危险了,到处都是追杀我的人。”
柔嘉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短路了,她木然地“啊,啊。”啊了几声,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下子难以取舍。
一阵清风吹过,传来远处人群的喧嚣和悠扬的小夜曲,很快,柔嘉冷静下来。
她认真地看着李光瀚说到:“光瀚,我不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我得跟老何说清楚,不然他以为我失踪了,肯定也着急要报警呀。再说了,今天还有一位你熟悉的人在场——曾云飞,原来的曾参赞,现在的曾领事,他正是可以帮你的人啊。你难道不是正需要祖国的保护吗?”
李光瀚一怔,随即说到:“那也不是在这里见他们,这里人多眼杂,你先跟我走,我们明天再联系他们。”
柔嘉进退两难,不知所措。李光瀚又伸出双手抱着她的肩膀,满眼的期待凝望着她。结婚多年,她从没有感受过李光瀚这样的热切的目光,从前的他有些木讷有些呆板。柔嘉觉得自己要沦陷了。
老何看见柔嘉去洗手间很久都没有回来,赶紧起身去找。
李光瀚的视线越过柔嘉的头顶看到了老何走向洗手间的身影,他递给柔嘉一副智能眼镜,微笑地安慰她说:“你再考虑一下吧,不要对其他人说起我的事,谁都不要说。我明天联系你。”
说罢,他快速地翻过后院草坪上的围栏,消失在灌木丛里。留下柔嘉一个人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柔嘉,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吓死我了。”老何焦急的声音。
柔嘉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都快要虚脱了,一阵清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哆嗦。
柔嘉惴惴不安、心神不宁、万分纠结地度过了一夜。这一夜,她在似梦非梦中全是十五年前的温馨的家,全是一家三口的快乐时光,全是李光瀚深情的双眸和有力的臂膀……
她觉得自己像一颗撒哈拉沙漠的复活草,在干旱中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只要空中落下一滴露珠,就能立刻复活她心中对他的思念。
第二天一大早,老何要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吃过早餐就匆匆出门了。柔嘉头发散乱、眼皮浮肿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
这时,李光瀚塞给她的那副智能眼镜发出了信号,柔嘉好奇地戴上眼镜。
李光瀚出现在她的眼前,他关切地问到:“柔嘉,你昨晚没睡好?还是哪里不舒服?”
柔嘉决定去和李光瀚会面,她想说服他采取别的方式而不是逃亡。
一个小时后,柔嘉根据智能眼镜的指引,来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小巷子看起来很久远,散发着历史的痕迹。巷道是鹅卵石铺就的,精巧的花纹穿插其间。小巷子两旁都是古老的灰色花岗岩砌成的民居,民居二楼三楼的阳台上被郁郁葱葱的花草包围,赏心悦目。
柔嘉戴着智能眼镜,在眼镜中的全息李光瀚的带领下,走进一间小屋。她摘掉智能眼镜,活生生的李光瀚就出现在她眼前。
李光瀚迎上来,温柔地拨弄着柔嘉的头发,抚摸着她的脸颊,深情地对她说到:“你想好了跟我走吗?”
柔嘉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环顾小屋,屋里的墙上贴着淡绿色的花纹壁纸,深褐色的木柜配着鎏金的把手,一个小型的鸡尾酒吧台,台上悬挂着一盏橘色铁艺小灯。
柔嘉疑惑地问到:“光瀚,你住在这里吗?你为什么要躲藏起来?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你,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变老?”
“柔嘉,说来话长,你是知道的,我十五年前就被人冤枉,迫不得已才逃跑的。这些年我也是被绑架了,关在一个地堡里,不见天日。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所以我想带你一起走,带上我们的儿子,远走高飞。”李光瀚一边说一边给柔嘉端来了一杯热咖啡。
“那正好可以找曾云飞曾领事帮忙呀,你这样凭一己之力往哪儿逃呢?再说,你也没有犯罪,回到国内一切真相大白,你也不用逃亡啊!”柔嘉很着急。
“哦,光瀚,说到曾云飞,我差点忘了,我给你带了一些他昨天送给老何的绿茶,就是你喜欢的家乡的绿茶。”
柔嘉说完就在吧台上拿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冲泡了一杯绿茶。随着热气的袅袅升起,一股幽兰的异香混合着茶叶的清香顿时弥漫在小屋。绿色的嫩芽在玻璃杯中翩翩起舞,渐渐地站立起来,浮上水面。
李光瀚感激地看着柔嘉,拿起玻璃杯,咕咚咕咚地将茶水喝完了,就像喝白开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