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玉听出来了,最后这个人一定跟君肆有关系。
可他说不提了,她便不好再追问。
怕引起他的伤心事。
可宋婉玉又实在是好奇的紧。
君肆看出来了她的想法,直接道:“他死了。”
宋婉玉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其实那个人没死,只是心境变了。
每一个琴师在学习更高技艺的琴之前,负责教授的师父们都会告诉他们,要想把琴弹好,就要找到属于自己的琴心。
贵妃入宫后,弹琴只为取悦陛下,丢了琴心。
无忧为追求飞黄腾达入了太傅府上,琴心变成了野心。
公孙璟把自己安国公和他娘亲的故事写了一出戏为娘亲出气,故意折辱安国公,安国公一气之下烧了他娘亲的阁楼,将他娘亲的琴也烧了,还打断了他的手,说他再碰一次琴就打断一次,自此他的琴心随着那场大火烧的一干二净。
而那最后一个人,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沉重不已,压得他再勾不动琴弦,琴心已死,世上便如无此人。
想当年他也曾是附庸风雅之人,与公孙璟以琴会友,两人便如那子期伯牙一般。
高山流水觅知音。
时过境迁,如今物是人非。
君肆遥望着京城的方向,第一次有些想念京城的那些故人。
“君肆。”
宋婉玉忽然出声叫他。
君肆被这声音拉回了现实,侧目看着她。
宋婉玉抬手抚琴,将《破局》中最让人心疼最压抑的那部分奏给他听,引得他心里沉闷,可下一秒琴声戛然而止,她转向他所在的方向嫣然一笑:“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比之前更坏的事了。”
他都要死了,孑然一身,还能遇到什么坏事呢。
宋婉玉心想。
君肆看着她那洒脱的样子,眸色微微闪动:“你猜到了什么?”
宋婉玉神秘一笑:“你猜?”
君肆沉默。
她猜到最后一个人是谁了。
这四个‘琴师’的故事,君肆都讲的绘声绘色,所以宋婉玉猜,他不是旁观者,而是故事里的角色。
她早就知道君肆身份不一般,如今只是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罢了。
贵妃、太子生辰、宫宴、太傅之女、世子。
能接触到这些,能随意叫出丞相的名字,又跟缘休大师关系匪浅,他的家世连正一品的丞相也无需忌惮。
那就只有……皇亲国戚了。
但京城又并未有传闻说哪家皇亲国戚的儿子被赶出了京城。
那他的身份便是见不得光的,要是让人知道了会影响父亲的官路,所以只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掩埋。
私生子!
一个被抛弃的世子。
一定是这样。
这样便能解释为何他一身贵气,看着就像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公子哥。
他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
可怜啊。
眼看着宋婉玉露出了怜悯的表情,君肆毫不犹豫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乱想什么?”
“没……没什么。”
宋婉玉揉着被敲疼的脑袋,心想:君肆肯定也不想自己这身份被我知道,我就暂且装作不知道,照顾一下他的自尊心吧。
君肆无奈,很想知道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朝着自己露出可怜又心疼的表情。
“不说就别吃饭了。”他说。
宋婉玉叹了口气,“是你要我说的,你不许生气。”
他尽量。
宋婉玉一脸天真:“你实话告诉我,你还能活多久啊?”
君肆:“此话何意?”
“因为大师说你中毒命不久矣了,我想问问你还有多长时间的活头。”
“缘休说我命不久矣?”
“大师没说的很详细,我自己猜的。你不用向我隐瞒,有什么未尽的心愿可以现在就告诉我,我在你走之前帮你实现了。”
君肆被她气笑了。
“我不会死。”
“君肆,我又不会讲出去,你瞒着我作甚?”宋婉玉有些生气了,觉得他还没跟自己讲真话。
“我是有病,但病不至死。”
宋婉玉:“你说真的?”
天衢把饭菜端了过来,放在了偏房的桌子上,刚打算过来叫他们吃饭,就见自家主子一脸阴郁的起身,额头青筋暴起:“我不会死的。”
宋婉玉执拗无比:“是人就避不开生死,只是早晚的问题,你教我不要逃避,如今自己却不敢面对吗?”
君肆深吸一口气,压制着心里升起的无名火,燥欲之气在他的脑海里流窜,他眼睛多了些许红血丝,一字一句跟她说:“至少我现在不会死。”
“世间之事谁……”“够了!”
她被这突然提高的声音吓得一个颤栗,差点没坐稳,她扶着桌子茫然的去寻找君肆的方向,疑惑:“君肆,你怎么了?”
君肆浑身都在颤抖,他手背上青筋突显,用了很大的毅力压制内心的狂躁,头疼的就像是有虫子在脑海里钻一样。
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睛,他眼前一狠朝着地上跪了下去。
“主人!”
听到天衢的声音,宋婉玉连忙从椅子上起来,朝着君肆跌倒的地方摩挲过去。
刚走几步,脚腕就被什么给拽住了。
她吓了一跳刚要退后,就被巨大的拉力给拽倒了。
有人扑了上来。
她惊慌失措,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却能闻到君肆身上独特的香。
她毫不犹豫伸手抱了上去,将他拉倒在雪地里,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心里暗道不好。
怎么这个时候发病了。
缘休大师还没醒。
这可怎么办是好。
宋婉玉毫无头绪的拉着他的衣袖,语气关切:“君肆你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他们的位置就上下调转,她的头枕在了厚厚的积雪里。
“冷……”
“你快让我……”
话音戛然而止。
怎么又掐脖子。
宋婉玉无奈,正要说话,却感觉到脖子上的手不断收紧,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她意识到,君肆是真的要杀她。
黑暗里恐惧感无限放大,铺天盖地的压来,她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泪珠宛若断了线的风筝滑落。
她无助的抓着他的手腕,叫着他的名字。
“君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