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肆。”
宋婉玉艰难的说话。
“你答应过不会伤我的。”
她奋力去掰扯他的手指,想要让他松手。
君肆失了理智,头疼的都快要炸开了,他出现了幻觉。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杀了自己母后的贱人在朝着自己笑,那血红的唇仿佛要将他吞没。
不要……不要再笑了。
“君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宋婉玉艰难辨认君肆说的话,只觉得耳朵都快要出现耳鸣声了。
她只能听到很短暂的音,但是却能确定君肆是在说话。
“太子殿下,你若是乖乖的,我便容你一条活路。”
“倘若哪天我发现你不乖,你母后怎么死的,我就让你怎么死。”
“你且看看陛下信我,还是信你。”
他看到那蛇蝎心肠的女人扑倒在父皇怀里,哭的肝肠寸断:“陛下,太子殿下年幼,又刚失去了母后,伤心臣妾也能理解。”
“可是臣妾的孩子是无辜的啊。”
“我没有。”
“竖子尔敢!”
“我没有!我根本没有碰她!是她自己滚下去的。”
“皇上,看在太子年幼的份上,您就饶了他吧,臣妾不怪他,太子殿下肯定是受了奸人挑拨,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小孩子?朕看他懂的多着呢!”
君肆跪在地上,双目充血的盯着那女人。
那女人在父皇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他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冲了上去。
“我要你偿命!”
“来人!快来人啊!太子要刺杀陛下!”
“来人,给朕打死这个孽障!”
痛感强烈,比身上更疼的,是心里的伤。
每一棍落在他的身上都像是加剧了千百倍一样,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眼泪混合着血水流了下来。
“太子大逆不道德行有失,即刻贬为废人驱逐出宫,死生由命,非诏不得入京。”
各方势力周旋,无数人拼上了性命护他出京,掩盖了他之后的踪迹,那些人只有一个愿望,让他平安活着。
可他身上背负着母后的性命以及母族全宗族的命,要如何活的自在。
“君肆!你说了不杀我的!”
宋婉玉绝望至极,撕破嗓子喊了一声,差点晕厥过去,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了。
她趴在地上狼狈喘息,不停的咳着,胸腔里疯狂涌入新鲜的空气,挤压的她五脏六腑都疼得不行。
泪花止不住的滚落。
君肆缓过神来,睁眼时眼角滑过一滴冰凉的泪水,他眸深如墨,眼眸里是沉重的仇恨,那充满杀气的眼神让人看了不由得心惊。
他吐出一口带着血海深仇的浊气,侧目看到了天衢手里那根粗壮的棍子。
天衢对上主子的眼神,慌忙将棍子扔到旁边雪地里。
刚才主子发了疯要掐死小点心,他慌忙之下捡了一根棍子给了他几闷棍,本想着把他打晕了,结果结结实实几棍子下去他都没晕,反而越来越疯。
天衢举起了棍子打算最后来一下的时候,他松手了。
他叹了一口气。
幸好没打下去,不然主子脑袋真要出问题了。
君肆的头晕依旧隐隐作痛,不止是脑袋里面疼,脑袋后面也疼。
想必是天衢的杰作。
他没缓太久就起了身,朝着宋婉玉的方向走过去。
宋婉玉被吓得魂都没了,小声啜泣着,一听到脚步声吓得就往后退,脚下蹬着雪往后挪动。
“别动。”
君肆出声。
宋婉玉吸了下鼻子。
雪地里这么一闹腾,她鼻子都冻红了,眼泪吧嗒吧嗒掉落在衣服上。
“你……你这病怎么毫无预兆啊!”
她气得要死。
君肆在她面前蹲下来,一眼便看到了那白皙脖颈上的青紫手印,眼里染上了一抹歉意。
“对不住。”
宋婉玉感受到他在眼前,抓起地上的雪就砸了过去。
宋婉玉自认说了平生最狠的狠话。
君肆则是被雪糊了一脸。
按照平时的脾气,他早就该发怒将她按在雪地里了,因为他就是这么对天衢的。
天衢在心里为小点心捏了一把汗。
而君肆却拉起了她的手,拿手帕一点一点擦干净了她手上的雪水,语气有些温柔:“地上凉,要不然起来闹?”
宋婉玉:“?”
我闹什么了?
我明明很认真的在发脾气好吧!
天衢:“?”
主子你变了。
你明明不是这样对我的。
——
那天之后,君肆就在宋婉玉面前消失了。
哪怕她日日去无名小院背书练琴,君肆也没有再出现过。
只是每日她去的时候,桌子上都放着一小罐药膏。
和之前君肆给她的一样,都是用来治脖子上的痕迹的。
第二日宋婉玉恢复了眼疾时在铜镜里看过她的脖子,比上一次还要触目惊心,那指痕已经深到发紫黑色了。
她暗自心惊,觉得下一次君肆发疯一定要离远一点,不然每次遭殃的都是自己。
不行,还是要准备一个大棍子。
下次他再敢过来,她就直接用棍子抡他,定然不能让他得逞了。
宋婉玉每日除了弹琴背书,就是在寺中转悠,想要寻找一个趁手的防身棍子。
就这样,一周时间飞逝而过。
转眼间就到了宋婉玉向君肆展示功课的日子。
君肆为宋婉玉选了五本书,五本都是她以前在学塾里听过但是却没有学过的。
因为伯父当夫子的缘故,宋婉玉虽然获得了身为女子之身上学塾的机会,可她学习的内容却都是由二伯母来教授的,二伯父甚少跟她说话。
二伯父虽然也疼爱她,但是在学塾里的时候他却总是板着一张脸, 充满了夫子的威严,让她不敢靠近。
可到了家里,他又是另一幅样子。
宋婉玉起初还不适应,后来二伯母告诉她,在学塾里,伯父身为夫子,一言一行都有学生们盯着,若是不能严于律己,不能以自身威严压制学生们,便失去了威信。
若是失去了威信,学生们便不会再听他的话。
宋婉玉理解,但她却不理解二伯父分开教学的行为。
“凭什么哥哥们学《治文》《论学》《才者大道》,而我就只能学习《女戒》《礼义》和《孝》?”
“孝顺长辈亲人就只能是女子的事吗?”
宋婉玉跟二伯父争论过,得到的回答是:“大丈夫立于天地忠君爱国,自当学习大道以求上报朝廷下报百姓。”
宋婉玉不服气:“那我呢?我这辈子就只能困在深宅后院里守着女红孝义过活?百善孝为先,连孝心都没有怎谈忠君报国?”
她争得面红耳赤,换来的却只是二伯父淡然摇头,平淡回应:“女子拙见,大义当为立心之本。”
后来二伯父说她如果没有找到读书的意义,就不用来学塾了。
宋婉玉在家里待了一周,还是妥协了。
她不想在后宅里跟着丫鬟们学习绣东西,也不想培养能让男儿郎喜欢和认可的礼仪习惯,她想在书中找寻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古代文人将抱负寄情于文字,抒发凌云壮志。
那些只有男子能学习能看的书,那些被认为是女子无法理解的大义凌然,宋婉玉也能看懂。
纵然是小女子又如何,便不能有忠君报国的信念了?
宋婉玉这几天看着君肆找的这几本书,藏在心里那点微末的凌云壮志都被勾了起来,背起来也很是起劲,丝毫没有拖沓。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举能……选贤举能……”
宋婉玉眼巴巴的看着君肆:“要不然你提醒我一句?我昨日背的好好的,今日不知怎么了。”
君肆毫不留情:“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