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将将在门口停下,就有小厮跑进去通风报信,宋婉玉还没下马车就看到大嫂和二嫂一前一后从门里走了出来,步履急促神情紧张。
宋婉玉下意识有了不好的预感:“二位嫂嫂为何如此匆忙,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昭昭,莫要回府,快上马车。”
宋婉玉听着只觉得奇怪,但却没有停留,转身就要上马,身后大门里传来了一陌生男子的声音:“我家公子指名要见你家小姐,而且少夫人如此怕是不妥吧。”
宋婉玉撩开帘子,在嫂嫂们的眼神示意下看向来人,开口便是这话,明显是来者不善啊。
她走下马车,打量了一番那人的打扮,锦衣华服,银冠束发,腰佩长剑,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护卫的打扮。
宋婉玉朝着任如眉走过去,压低声音小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晌午出府时在街上闹的那一出太热闹,整个江淮已经传遍了,说宋小姐临危不惧一身正气,短短一下午各家来说亲的就没停过,家里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
“来说亲的挡回去不就是了,舅母们有经验还拦不住这些冰人?”
“若只是各家请的冰人那也不难办,可眼下府中这位来头不小,老夫人亲自在正厅陪着,大老爷都赶回来了。”
老夫人身体渐弱,将家里一应大小事务全部给了大房一家,江家如今正是大舅舅江为谨管家。
江为谨颇有经商天赋,现在的江家在整个江淮的商贾人家里都算是前列,别说是各家了,便是府衙里的老爷也卖江为谨一个面子。
普通的大户人家哪里敢来家里这般闹腾,还让贴身护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喊住她。
又没规矩又猖狂,明显不惧江家。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坐在里面的这位,有官职在身,且不怕她爹爹。
宋婉玉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侧目看了眼大嫂,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衫,借着整理的间隙问她:“里面的人什么来头,得罪的起吗?”
大嫂先回答了她后面这个问题,明显这个更重要。
“得罪不起。”
“什么人?”
“世子,来者不善。”
听是世子,宋婉玉第一反应便是几年前青龙寺里来的公孙璟,也是君肆口中的绝世天才,后来的‘伤仲永’,让宋婉玉记忆最深的还是公孙璟写的那出《沉冤情》。
她后来又听君肆提起过这位世子,说是本性不坏。
那就是其他的人了。
这么多年来她听君肆说过不少京城里的人或者事,他以前一定是某个位高权重的高官家里的公子,不然不可能接触到那么多的人,甚至连皇亲国戚都有接触。
永宁一共两个世子,一个是安国公府的公孙璟,还有一个是靖安公府的独子周嘉远。
君肆每每说起周嘉远都是一副嫌恶的表情,宋婉玉很少见他对一个人嫌弃至此,用君肆的话来说,这人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两个世子年纪相仿家世相同,被拿来比较是经常的事,自小周嘉远就落了公孙璟一头,他心里介意却总是表现出来一副不在乎,是我让着他的样子。
可每当没人的时候,他总是会用言语挑拨公孙璟,公孙璟年轻气盛没少跟他打架,但他从不还手,被人发现了就说都是自己的错,直到公孙璟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所有人都喜欢天才,更别说是像公孙璟这样会说话又招人喜欢的神童,就连皇上也不意外,没多久他就被招进了宫里成为了太子伴读,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
周嘉远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赶超不过公孙璟,就开始在嫉妒里发狂,不再掩饰自己的敌意,觉得自己被人嫌弃都是拜公孙璟所赐。
两人成为了宿敌。
而公孙璟有太子撑腰,哪怕没了聪明才智也无人敢欺辱,他就这么忍着,忍到了太子失势。
那段时间周嘉远很是猖狂,处处抹黑公孙璟。
后来公孙璟成为了京城着名的风流浪子,而周嘉远借着三皇子的势乘风而起,愈发放肆。
所谓狗仗人势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宋婉玉知道一定是自己刚才在街上与那骗子对峙的时候被周嘉远给撞见了,他在这个关头来江家的目的不言而喻。
在山中最后两年,君肆预料到了她日后肯定是要去京城的,开始有意无意的跟她讲京城众多势力的构成。
太子失势后,三皇子仗着母妃的宠爱一朝势大,成了太子的最有力人选,现下的朝廷分成三派。
以丞相为首的一派觉得陛下应该早做打算,几位皇子都是才能之辈,东宫不立,人心不安。
当然,他们明着说谁都可以,暗地里支持的都是三皇子。
以御使大夫为首的一派觉得应该把太子找回来继承大统,太子燕鹤行乃是正统的嫡系血脉,年幼时所犯的错虽然罪大恶极,但这其中并不是没有蹊跷,希望皇上能给太子一个机会。
而太傅为首的一派则是保持中立,也许是因为太傅的女儿尹清雪差点成为太子妃,他若是不保持中立,会被他人攀咬说是与废太子联合谋划皇位,孰轻孰重太傅很是清楚。
宋婉玉知道,他爹爹这个户部尚书掌管着朝廷的钱袋子,有多少人觊觎这个位置,就有多少人想要拉拢这个位置上的人。
眼下朝中大臣纷纷被站队,最重要的户部尚书却一直跟随太傅保持中立,时间一长,自然有人按耐不住了。
户部是很重要的一步棋,既然从宋满福那里走不通,自然是要换一条路了。
于是那幕后之人就把主意打在了她身上。
宋婉玉出生在京城,当年病重的时也并未隐瞒,后来宋满福以养病为由将妻女全部送到江淮,虽然这些年来一直未在京城里提及,但要是有心之人想要查,定然能查到她在哪里。
所以这是有备而来。
尚书独女,及笄待嫁,以婚娶拉拢之。
到时她爹便是不上这条船也说不清了。
清楚了对方上门的意图,宋婉玉便知道这步棋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