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皇眼里,燕明睿就一点错都没有吗?儿臣做错了什么?是不该将他的错处揭发?还是不该放任手下的人去查那些贪污腐败的大臣官员?何时买官卖官结党营私也成了为官之道了?”
“这与儿臣所学相悖,也不是治国之道。”
“治国之道?你如何学的了治国之道,怎么,朕让你做太子,你就真觉得日后这永宁是你的天下了?朕还没死呢!”
燕景鸿声音愈来愈大,他的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燕鹤行抬头看他,伸手抹掉脸颊上的血迹,,字字珠玑:“那父皇告诉儿臣,为君之道是什么?为臣之道又是什么?”
燕鹤行从来没有跟他这么说过话,燕景鸿被那冷漠的眼神惊的往后退了两步,也不知道自己是心痛还是愤怒,被他质疑是一方面,作为皇帝的威严受到挑战又是一方面。
“你为何非要逼迫朕至此?”
燕景鸿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一些,脸上写着无奈和心疼。
“睿儿再如何混账,也是朕的孩子,你的哥哥啊。”
燕鹤行心想,当初可没人把我当亲人,如今则怎么又开始说这些了。
莫不是这些话只对燕明睿适用。
“儿臣并非是针对任何一个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燕明睿所作所为已经不是一个小错了。他与外邦勾结,威胁的是整个永宁的安全,作为臣子儿臣不能漠视,作为弟弟更不应该姑息,儿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哥走上弯路,若是不及时制止,以后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外邦日益壮大兵强马壮之后难道不会与永宁兵戈相见?”
燕鹤行句句引人深思,燕景鸿不禁一顿,细想之下,燕鹤行说的不无道理。
外邦招兵买马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只是为了加强自己的国力,可人心不足蛇吞象,现在是比不过永宁,日后呢?
有朝一日,外邦拿着永宁制造的兵器养出的战马侵犯他的江山国土,到那时他又该如何,他的百姓山河又该如何?
燕景鸿这一刻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刚才他只想着燕鹤行联合那么多的朝臣逼着自己处理了燕明睿,一时间怒火攻心以至于没有细想,现在想来,这些事难道就真的没有燕明睿的责任吗?
那些大臣难不成真的是受了燕鹤行的蛊惑才让他对燕明睿严加处理。
可是睿儿犯的错,确实是不容姑息的错误,群臣相求也是为了他的江山社稷。
这一刻,燕景鸿才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竟然连以往很轻易就能想清楚的事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转过弯了,甚至先入为主的觉得,燕鹤行是为了逼迫自己退位,是为了报复燕明睿。
这事,本就是不能原谅的大错。
燕景鸿身上的气场一瞬间软化了下来,他看着燕鹤行,神情有些疲惫,摆了摆手:“罢了,去找太医看看你头上的伤吧,这件事朕会处理的。”
“谢主隆恩,陛下圣明。”
燕鹤行起身,觉得燕景鸿还不是那么的无药可救。
他转身走到门口,燕景鸿又忽然叫住了他。
他停下了身子,却没有回头。
“他毕竟是你的哥哥,就算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也……”
“他可从没把我当过弟弟,不是吗?”
燕鹤行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
这次对燕景鸿的浅薄感情也一起消失殆尽,只剩下了浓浓的嘲讽。
燕鹤行回东宫的时候,宋婉玉还在漪澜殿没回来。
他担心尹曼歌知道了朝堂上发生的事会连带着怪罪宋婉玉,便让人去漪澜殿请她回来。
刚说完又把人叫了回来。
他额头上的伤口看起来实在是恐怖,若是她回来看到了又不知道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若是哭了,燕鹤行会心疼。
还是等处理好了再说吧,到时候就算她看到了,也不至于被吓到。
“去请太医。”
不用燕鹤行吩咐,早在他从朝堂出来的时候,天衢就让人去请太医了。
偏偏燕鹤行浑然不觉,也不知道是根本不在乎还是被皇上伤透了心,就这样顶着一脸血走回了东宫。
路上的宫人看到太子这个狼狈的样子都被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穿着朝服,众人都猜测是不是因为在朝上发生了什么事惹了皇上不开心,人人都对燕鹤行敬而远之。
燕鹤行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态度。
在等太医来的功夫里,宋婉玉正在和尹曼歌喝茶。
尹曼歌有意无意的向宋打听最近和燕鹤行的关系如何。
宋婉玉浅笑了下:“女子出嫁随夫,便是有什么不满也没有办法再选择不是吗?再说了,这是陛下亲赐的婚事,也不是我说什么就能轻易改变的。“
宋婉玉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尹曼歌今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她和燕鹤行的关系如何,简单的糊弄肯定是过不去了。
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就算她没有将人安排进东宫,但听到的风言风语也够多了。
更别说着火那天燕鹤行着急忙慌的回来又不顾自己的安危冲进火场里面救她出来,说他们如今形同陌路自然是说不过去的。
不等尹曼歌问起来,宋婉玉就主动说起了这件事。
“说来也奇怪,殿下平日里是不愿意与我亲近的,那日着火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他进来救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他对我很好。”
尹曼歌听了这话心里一咯噔,觉得宋婉玉这条路可能是走不通了。
但很快宋婉玉语气又有了变化,好像一瞬间失落下来,她说:“可是后来殿下跟我说,他只是怕我死在东宫了麻烦,也不想如了那幕后之人的心意……”
宋婉玉说到这里,本想挤出几滴眼泪,但实在是演技太差,心里也觉得好笑,便只能低下头假装抽泣。
尹曼歌见她如此,心生一计,问她::“你是不是想和太子的关系再进一步。”
宋婉玉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娘娘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的。”
尹曼歌示意宋婉玉附耳过来。
宋婉玉便听着尹曼歌一本正经的跟她说那些令人人面红耳赤的房中秘术,而后又告诉她:“我这里有一些能帮助你和太子的药,你可以拿回去试试。”
宋婉玉闻言,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谢谢娘娘。”
尹曼歌见宋婉玉一脸单纯,只觉得真是天助我也。
“明日本宫就让人把药送到你手里去,你可千万记住了,一定不能被太子殿下看到,不然他若是知道你用这种东西拉近与他的关系,还不知道要怎么厌弃你呢。”
宋婉玉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若是日后我与太子殿下的感情有了进展,一定会亲自前来感谢娘娘的。”
宋婉玉说完起身就要离开,对尹曼歌表现的恭恭敬敬,好像是真的很感谢她的样子。
宋婉玉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人着急的跑了进来,差点撞到她。
“太子妃恕罪。”
“大胆奴才,仔细着你的眼!”
尹曼歌身旁的宫女适时出声,似乎是在为宋婉玉出头的样子。
那宫女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宋婉玉看了她一眼,“算了娘娘,她也不是有意的。”
尹曼歌笑了下:“你就是太善良了。”
宋婉玉朝她笑了。
“行了你且起来吧,还不快谢谢太子妃。”
那宫女闻言连忙朝着宋婉玉跪谢。
“何事如此惊慌?”
宋婉玉一走,尹曼歌就立刻问那闯进来的宫女。
那宫女是专门为她传递消息的暗子,也是尹曼歌安插在燕景鸿身边的棋子,刚才她着急忙慌的跑进来撞到了宋婉玉,所有人都揪了一把汗,因为怕宋婉玉认出了这个宫女。
若是让人知道皇上身边的宫女私下里出入漪澜殿,说出去了她也不好交代。
现在这种特殊的时候,真是一丝一毫的错误都容不得。
幸好刚才冬凝反应的快,绿萝也接的很好,第一时间就低下了头避免让宋婉玉眼熟。
尹曼歌觉得,宋婉玉就算再好拿捏,可万一真的对这些事起了疑心,那就很难解释了。
现在这种时候,还是要保持谨慎比较好。
宋婉玉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看出来眼前的情况不对劲,不止是刚才那宫女脸上的表情,还有一路上走回来那些个宫女们对她若有似无的疏远,就像是当初燕鹤行被陛下罚跪在上书房外一样,她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叫绿萝的宫女将前朝发生的事全部跟尹曼歌说了一遍。
尹曼歌当即就在椅子上坐不住了,她的指甲扣在椅子扶手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而眼里也染上了浓浓的恨意。
与此同时,一只白鸽自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了桌子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冬凝见状立刻跑过去将白鸽抱在了怀里,从白鸽腿上的信筒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她看都没敢看直接走过来递给了尹曼歌。
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诗,力透纸背,是睿儿的字迹。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睿儿这是在告诉她,他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和寄托了,让她为自己报仇。
尹曼歌紧紧攥住了那张纸条,恨得面部表情都开始扭曲,微微颤抖的身子出卖了她的情绪。
“他怎么敢……本宫的当初就不该留他……”
“娘娘。”
冬凝连忙拉住了尹曼歌的手,小声道:“隔墙有耳,娘娘慎言啊。”
尹曼歌气的站起身来,盛怒之下将桌子上的花瓶扔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吓得两个宫女身子都是一颤,齐齐跪下身来求她息怒。
尹曼歌好看的脸上出现了狰狞的表情, 美目里满是恶毒的恨意。
她原本还想着循序渐进,可是燕鹤行害了她的睿儿,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睿儿纵然是有错,可是那些贱民凭什么如此。
还有那些大臣,竟然公然倒戈,莫不是忘了曾经他们跪着要睿儿庇护时的样子了?
还真是,人走茶凉啊。
尹曼歌恨透了那群墙头草,但是更恨的,是让燕明睿变成这个样子的燕鹤行。
“你去找我娘拿那些药来,记住避开耳目,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撞到。”
“还有你,这几日给本宫盯住了陛下的动向,最好是能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置睿儿。”
两人齐齐应声。
尹曼歌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现在这个场面,她一定不能自乱阵脚,后面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
睿儿已经失去了称帝的机会,但泽儿还好好地,她一定要为泽儿好好谋算。
尹曼歌写了一封手信给贴身宫女,让贴身宫女想办法送出去给她的爹爹。
她就不信了,燕鹤行一个没有母家依靠也没有人支持的废太子,就算重新爬回来这个位置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真的能让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到云霄不成?
她能将燕鹤行踩进泥里一次,就能再一次将他踩进泥潭里,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卷土重来。
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第二日一早,冬凝就避开了东宫的人将尹曼歌答应的药送到了环翠手里。
环翠看着冬凝贴心叮嘱的样子,只觉得手里这瓶药来头定然不小。
宋婉玉从环翠手里拿过了那药瓶,正要打开,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手腕上,从她手里将药瓶拿了过去。
“不知道是什么药就敢乱闻,也不怕她给你的是穿肠毒药。”
“不管是穿肠毒药还是灵丹妙药,她给的我都不会拿给你用,只是想要看看这药丸有什么功效,就能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燕鹤行攥住了她的手,随意将药瓶放在了桌子上,而后道:“她能打什么算盘,无非就是想要让我死罢了,这药就算不能立刻见效,想必也是慢性毒药。”
就像是当初她给自己的香囊一般,他毫不设防,最后却成了那个鬼样子,差点死在尹曼歌手里。
这女人蛇蝎心肠,燕鹤行早就已经领教过了。
“那你让人把这药验一验,看用了会有什么效果,我也好与尹曼歌说呀。”
燕鹤行闻言,看到了她眼中的狡黠,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啊,若是想玩,我便陪你做这一场戏,玩个尽兴。”
宋婉玉莞尔一笑:“这怎么能是玩呢,你有你的战场,而后宫不就是我的战场吗?我稳定了尹曼歌,你才好放心的对付那些人不是吗?”
燕鹤行手腕翻转,与她十指相扣。
“昭昭,你怎么这么好。”
宋婉玉瞥了他一眼,从他手里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道:“就算你这么说了,今晚还是不准睡主殿。”
燕鹤行表情一僵,“可以商量。”
“没得商量。”
某人昨天被皇上打了借酒消愁就算了,竟然还仗着喝醉了酒跟她耍无赖,说什么头疼不舒服,一直要她陪着,不止如此,睡觉的时候还敢动手动脚。
宋婉玉想着他身体不舒服,便顺着他的意思,开始他的动作极尽温柔,后面就开始放肆了。
所以说,不要相信任何一个故意装弱的男人。
宋婉玉后知后觉醒悟,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