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芝姑娘,该起来了。”
耳边不知是谁轻轻的唤了我几声,我才从美梦中渐渐的醒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姑娘,是辰初一刻,家主每日都是辰正用的早膳。”
“家主吩咐了我等来伺候姑娘起身,于辰正过去同家主一起用早膳。”
一同进屋伺候的有好几个人,接话的是另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丫头。
可看她虽然年纪不大,做活倒是十分的干净利落,束帐端舆盆一点都不含糊,我也只好起身漱口净面之后由着她们捣鼓去了。
因为上京来得匆忙,除了那只琵琶之外,连一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带来。
可长青楼里的东西未有一样是属于我的,甚至连那只琵琶都是来不及归还才顺道带回来的,我又能带上什么呢。
进屋伺候的几人好像也知晓了这一点,所以才一开始就进来了好一些人,除了侍弄着我的发丝和给我上妆的二人之外,剩下的几人手上全都各自奉着东西齐整的站了一排等着我的挑选。
我因着还在上妆的缘故所以未曾仔细看去,大约只知道是几套衣裳和几副头面。
未曾想过有一天我也可以像那些官家小姐们一样选择自己穿什么戴什么了,不用再每日穿着刘妈妈为我一早挑好的衣裳头面,即便那些都不是我喜欢的。
我喜欢鲜艳夺目的红色,无论是深红还是橘红只要足够鲜艳我都喜欢,可刘妈妈总是逼着我穿那些寡淡无味的素色衣裳,又戴着那些无趣的簪子首饰。
可昨日的相见他好像也只看到了我那一身的素色,便以为我是喜欢的,送来的几套衣裳里也没有我所期待的鲜艳,反倒是头面多了几个选择。
可我还是装作满心欢喜的选择了一件最无聊的衣裳,又在头面上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拣了一件玉雕的兰花簪和一支坠珠流苏钗子戴上。
兰花簪别于脑后,坠珠钗簪于鬓边,这是我的选择。
梳妆完毕,距离辰正时分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就询问了来伺候的人能不能出去走一走。
昨日赶路疲累,又是第一次到人家的府上来,不好四处行走观望,如今倒正是时候。
“可以的,只是府中宽阔,姑娘初次来到府上恐怕会一时迷路耽误了时辰,由奴婢为您领路可行?”
这是为我侍弄发髻的婢女所答,我也没什么不好同意的,便着她为我领路去探访这座偌大的府邸,也可趁机打听一下这座府邸主人的喜好。
国舅府当真是大,这般走上一刻钟也只观赏了小半的景致。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姑娘,奴婢名唤秋菊。”
“原来是秋菊姐姐啊。”
秋菊顿时十分的惶恐:“姑娘这使不得,姑娘唤奴婢秋菊便好。”
“哦抱歉,是我失言了,那我以后便唤你秋菊好了。”
“哎。”
“呐,秋菊,你能跟我说说卫公子的事情吗?”
我停在一处望着远处的一个亭台有些出神,像是到人家家中作客的例行询问。
“自是可以的。”
“家主出身岭西禾阳卫氏世族一脉,亦是当今昔若皇后的同胞弟弟,家主骁勇,不到冠年便领军作战并击退数次黔越的来犯,立下赫赫战功,只是……”
秋菊停顿了一下,眼底泛上无奈与可惜:“家主及冠那年,不知被何人投毒又狠毒的将家主的双腿打断。”
“家主自此之后便日渐消沉,这身体也是每况日下,为了不惹家主伤怀,府中亦是鲜少提及此事,姑娘往后,也当注意一些。”
听完之后,我不知作何,张合了数次嘴巴最后也只是道了一句:
“卫公子……竟有这般遭遇,着实令人心痛,多谢你的提醒。”
秋菊拘着手望了一眼天色,又道:“姑娘,时辰差不多了,家主那边还等着呢。”
“嗯,过去吧,别让卫公子等久了。”
“这边请。”
用膳的地方离她们赏景之处也并不远,不稍一会儿便走到了。
彼时只见到膳食方才布置完成,卫卿也才落坐,二人来得刚刚好。
秋菊向卫卿行了礼便退到了一旁候着,我也朝他福了福身:“见过公子,奴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府邸便想着四处看一看,不曾想一时贪看景致竟耽误了时辰,公子勿怪。”
“无妨,我也是才落坐不久,坐吧,不用过于拘束。”
卫卿又道:“这些平常都是下面的人按照我的喜好做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口味,你且吃吃看吧,若是不合我再叫他们换。”
我挑了一个离他不近也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望着这一桌子不重样的饭菜苦涩一笑:
“奴没有什么可忌口的,以往刘妈妈为了让我保持姣好的身材早膳从不允许我多进,偶尔能有一碟清炒都是幸事……”
卫卿好似沉默了一会儿,未曾答话只是动手亲自为我舀来了一碗蟹粥放到我的面前。
“尝尝看,都是现下的时鲜,若是喜欢就多吃一些。”
“谢谢公子。”
想必他早已了解了我的过往,也知道我所言非虚,而我要的,就是能激起他同情心的东西。
无论是因为什么,只要能留下来都好。
蟹粥很美味,桌上的所有食膳也很美味,可我也只吃了几口便停下了筷子,碗里的蟹粥倒是吃得干净。
卫卿也没吃几口便停了下来,期间还咳了不止数次,脸色依旧是那么的苍白。
我很是担忧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公子……”
“咳咳,咳……无妨,老毛病了……”
“主上,药熬好了。”
恰逢此时十三从外面端着药就进来了,我便离了席站到了一旁看着他把那一大碗浓黑又泛着热气的药汁一滴不漏的喝了下去,咳嗽才停止了一阵。
搁下药碗,卫卿又道:“将这些都撤走吧,人也出去,我有话要同云姑娘说。”
“是。”
屋里的众人应声退下,桌上的东西也被一并撤走了,没有半点的迟疑。
直到屋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我跟他之时,他才再次出声道:“坐吧,我说过,在我前面不必拘束,往后也不必称‘奴’了。”
“……谢公子。”
我才又坐了下来,不过这一次坐的却是在他对面离他最远的那个位置上。
卫卿好似又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轻叹了一口气并出声道:“云姑娘现下心中应是有诸多疑问吧?”
“奴……小女子确实有许多不解之处,还望公子答疑。”
“……你可曾听闻过岭西覃水罗氏一族?”
我抬头疑惑的望了他一眼,而后又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原先罗氏同我卫氏一族相交甚好,只是十五年前不知因何满门被灭,只剩下一个当时来上京求学的三房嫡女,也就是如今的端妃娘娘。”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这同我又有何关系呢?
“这些与我又有何关系?”
“端妃同我的长姐儿时便私交甚好,可是……两年前,端妃也死了。”
卫卿顿了一下,并抬眸看了一眼对面那女子,接着道:“端妃是难产而死的,临死之前她同长姐说出了一件事情。”
“虽说当初罗氏满门被灭的真相早已查清,罪魁祸首也全都伏了法,可端妃一直不敢相信罗氏真的就只剩下她一人,便在暗中又做许多调查,最后才得知,家中还有一位从小就被寄养在庄子上的小姑子也在那场劫难中得以幸免。”
“可当端妃遣人去接她的那位小姑时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端妃临死之前曾托长姐一定要找到她的那个失踪的小姑子并带回来,那是罗氏仅剩的后人了,长姐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