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瞳收敛屏障，放任金瞳扫视。
    幻念罗盘缓慢运转，莹莹白光如雾气般弥散。
    迷雾中渐渐凝聚出庄青鱼的身影。
    从此刻往前，庄青鱼与聂辰在交战过程中召唤的法象，出现在众人眼前。
    时隔十年，在座八人终于知道，当年天衍皇宫外，那尊鬼帝法象究竟从何而来。
    八人神色各异，默契的是都没开口。
    商徵羽继续往前追溯。
    ——
    再往前，庄青鱼经历的一切，大致可称为：此方修士的剐皮史。
    时间一点点往前追，追到庄青鱼和每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日，令狐璇出现在壹间食肆门外，幻化外貌，隐藏狐后身份来找晏池。
    第一次见面，她在庄青鱼眼里，身上就有一道庞大的七尾白狐虚影。
    令狐璇：“……”
    隐匿了，但和没隐匿一样。
    突然能理解池儿那种无法言说的羞耻感了。
    好在商徵羽往前追溯得快，很快掠过这一段。
    时间倒流，庄青鱼的幻影越来越干瘦，众人眼前幻境随她的经历转回凌霄宗。
    宗主大殿上，晏池拜师。
    这一幕，在庄青鱼眼里，就是一团火红小狐狸，“啪叽”跪伏在金毛墨纹的大老虎面前。
    老虎坐得端正，一脸威武。身后那条尾巴却左甩右甩，试图挠痒。
    宫翎：“……”
    刚才还为发现一个纯阳之体而窃喜，转眼看见她师弟师妹们的马褂被撕得干干净净，当众丢人。
    好像更开心了。
    时间持续往回倒转，钟兴鹤渐渐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几欲起身离开。
    果然，该来的总是会来。
    怎么也逃不出这被撕马褂的命运。
    八门县偏僻村野，邪修洞府，崔玲琅正蹲在地上与庄青鱼说话。
    走进洞门的钟兴鹤过来扶起崔玲琅。
    在他身上，混元玄灵鹤虚影收拢翅膀，在这狭窄逼仄的洞府里，像鹌鹑一样挪动脚步。
    钟兴鹤：“……”
    他前两日该殉道的。
    旁边。
    锁在魂力牢笼里的聂辰认真观看幻影，不敢漏过片刻。
    看到庄青鱼近十一年的经历，他心中酸涩，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
    姐姐忘却仇恨，过得很好，他该为她开心的。
    可她就这样忘了他们？
    忘了他还有哥哥，忘了爹娘和众多惨死的同门？
    ——
    时间流逝，经历倒转。
    庄青鱼在此方天地只生活了这么久。
    再往前，众人看见她前世与魂力法象一般无二的样貌，也看见她前世所处的秘境天地。
    在那方秘境，魂师殿统领一切。
    作为魂师殿一方领主，最有可能成为下任殿主的人，庄青鱼在整片秘境，可谓北斗之尊。
    处尊居显，令行禁止。
    越是对比庄青鱼从前的身份，钟兴鹤几人越是惊愕于她的心性。
    前后乘云行泥，她却也耐得住性子，在凌霄宗从晚辈弟子慢慢做起，闷声不吭修炼至今，重回一方霸主之位。
    她所有举动好像都在说：
    多干事，少废话。
    ——
    画面一转，来到庄青鱼废除她师傅修为的时候。
    只见大殿中央，冷艳女子端坐上首，把玩手中长鞭，命人将地上老者拖下去，囚入暗牢奉养余生。
    此举与她平素的尊师重道完全背离。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此刻幻影中的庄青鱼，那大概只有：
    暴戾。
    藏于冷漠皮囊下，是要将人撕咬成块的暴戾。
    正当众人不解她如何养成这般性格时，刚才被拖下去的老者，庄青鱼前世那位师傅，正式出现在众人眼中。
    哪怕一向奉行严师出高徒的杜冉，在看见那条法器长鞭抽在年少的庄青鱼身上，皮开肉绽，留下一道道血痕时，也不由得心惊肉跳。
    聂辰握紧牢笼竖杆，目眦欲裂，森冷鬼气蔓延。
    苍髯匹夫！
    竟敢这么对姐姐！
    “老夫费心教导你修炼，若是夺不下这场比试的魁首，你知道后果！如果连这都做不成，你就是个废物！”
    与其说庄青鱼是他徒弟，不如说是他争颜面争地位的一个工具。
    更是他宣泄嫉妒的出气口。
    ——
    当年，庄青鱼降生。
    庄氏家族，体系庞大，主家之外拥有数不清的支脉。
    庄青鱼的生父，正是庄氏家族内部，一位谋划吞并其余支脉的旁支少爷。
    那些天，庄青鱼的生母即将生产。
    她生父盯准的那些目标人物，都以为头胎降生，庄父一支会在府上消停一段时间。
    不想，庄父正在等他们懈怠。
    庄青鱼诞生那夜，庄母在产房痛苦煎熬，庄父带人磨刀霍霍，奔向他觊觎良久的同族家产。
    很不巧，对方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对方那一支的老祖出关。
    庄父惨败，在混乱打斗中丧命，老祖营救不及。
    后果显而易见，庄父所在支脉损失惨重。
    那夜诞生的庄青鱼，因此无端背上克父之名，自出生起就在府中不受长辈待见。
    其母亦是无端遭祸，成了克夫不祥之人。
    诞下庄青鱼不久，她就在妯娌的唾沫星子里撒手人寰。
    好在，庄青鱼好说歹说，也是府上孙辈的大小姐。
    她再怎么不受待见，主子总比奴仆命贵。
    那些奴仆不敢把她养死。
    即使在长辈眼里克父碍眼，不如路边一株野草，庄青鱼也顽强长大了。
    长到五六岁，以魂力入修炼道。
    还不等庄家的人先发现府里有这么个天才，庄青鱼在外游历的师傅路过府邸，不由分说将她带走收徒。
    府上长辈一听是魂师殿来的强者，也不敢反驳，巴巴地将庄青鱼送走。
    从那往后，庄青鱼开启长达两百年的鞭打教导。
    ——
    她师傅痛恨天才，更痛恨他自己不是天才。
    对庄青鱼动辄鞭打的教导，看着年幼的天才在他面前低眉顺眼，他扭曲的嫉妒找到宣泄口。
    直至庄青鱼成为一方领主，将身上控制她的咒诀打散，将她师傅废除修为，囚禁起来，这煎熬才算终止。
    领主殿，暗牢里，属于她师傅的煎熬正式开始。
    之后近百年时间。
    庄青鱼成为魂师殿所有领主中的最强者，下任殿主最有力的竞选者。
    她师傅，成为一抔土。
    成为庄青鱼提升修炼途中，炼化的无数恶鬼之一。
    曾经庄青鱼诞生的庄府，也在她变强途中就已经衰败没落。
    庄青鱼登上高位，再回头时，眼里早已看不见尘埃。
    别说那座分支庄府，即使庄氏家族主家的家主前来，站在领主殿的台阶下，也得仰她鼻息过活。
    这，就是庄青鱼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