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见面仍旧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君陵虽说是不能常来,但每隔个百八十年也总会过来找她坐坐。
时间或长或短。短则半盏茶,多则两三个时辰。
一干年见上几面,也总比干年等一回要好得多。楚云汐认为两人关系之间的也勉强可以算得上是突飞猛进了。
不过君陵不怎么爱说话。大多数时候是听楚云汐说,或者回答她的问题。
这些年神魔两界纷争不断,但多半就是抢夺资源,继琉璃盏被毁之后,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争执了。
于是楚云汐去人间抱话本子回来看的几率就变得大了起来。
君陵不在的时候,除了守门之外,就是跟天帝和那一帮上神们打太极,她也无聊到长毛。
这天君陵来的时候,她刚因为一些问题和天帝发生了点儿不愉快,也没有什么心情聊天了,干脆靠在对方身上,让他给自己念话本。
堂堂魔族圣子念凡人写出来的话本,这情形怎么看怎么不太合适。
但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心事,她很喜欢让君陵为她做这些。因为这样可以让对方身上沾染些红尘烟火气。也可以让她在看他的时候,不必一直都隔着冰冷而厚重的茫茫大雾。
君陵这个人太过淡漠。
她需要让他做些什么,来证明她在他心目中的与众不同。
这是她不可抑制的私心。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就连话本子都给她找事儿。
她扔给君陵的话本子不是什么“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就是“陈世美抛弃发妻娶公主”。
归根结底一句话——
男人负心薄幸,靠不住。
最后君陵笑了一声,不肯再继续念下去了:“你最近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沉默片刻,楚云汐拉长了声音道:“是啊。”
她用发梢在他脖颈处扫来扫去,然后伸手去摘他的面具。但是却被君陵挡住了。
其实她早就已经看过他的脸了。
然而他大部分时候却还是戴着这个形状诡异的面具。
楚云汐撇了撇嘴:“君绯辞,为什么?”
她有些不高兴的想——
今天她心情不好,他竟然还不顺着她。
天空中云海奔腾,一朵云飘到了君陵指尖。
他轻轻叹了口气。而后一只兔子在他指尖化形,跳到了楚云汐的身上。兔子可怜兮兮的,用自己软软的,毛茸茸的耳朵去蹭楚云汐的脸。
楚云汐被蹭的有点儿想笑。
但她把兔子抱到膝盖上,还是板着脸。
“一只兔子就想收买我?”
君陵指骨微曲,帮她理了理刚刚被她自己玩的乱七八糟的头发。
他最终还是道:“九幽一直深得天帝信任,其实你之前不该说那样的话。”
楚云汐怔了怔。
出于对彼此的尊重,他们在一起时,一般都只谈彼此的私事,并不会涉及到关于两族的政务或者机密。
“可难道我说错了吗?”楚云汐“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难道因为他是天帝亲信,所以就连他的坐骑都能大张旗鼓跑到人间为非作歹去了,还不许我说?”
“我就说他怎么了?”
“姑奶奶堂堂战神,没我兢兢业业给他们守门,他们能安安生生在里头坐着?”
“我说他,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给我听着!”
义愤填膺的发了一顿脾气。
楚云汐又靠回了君陵身上。
她拿出两大坛子琼浆玉露放在桌上。
“算了算了!”
“你难得来一回,不提这些破事儿!”
“今天不醉不归!”
说完,她也不等君陵回应,直接提起其中一坛,“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然后“啪”的一声将酒坛摔在地上,盯着君陵的眼睛,催促道:“快喝啊!”
君陵蓦地笑了一声。
须臾后,他缓缓拿起另外一坛酒,陪她干了。
楚云汐这才满意。
但紧接着,桌案上又出现了无数坛酒。
楚云汐道:“继续。”
君陵又笑了一声。
他没有拒绝。
陪着她一坛一坛的干。
几十坛酒没一会儿就被喝的干干净净。
神界的琼浆玉露可不是凡间那些烈酒可以比的。
楚云汐不禁觉得有点儿上头。
思绪开始有些不那么清醒了。
她伸手搂住君陵脖子,无比认真的望进那对琉璃般的紫色眼眸。
她道:“君陵,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幼稚?偏要去争那一时意气?”
君陵没有回答她。
那张碍眼的面具在,楚云汐看不见他的脸,也根本瞧不见他到底有没有表情。
她一时赌气,又伸手去揭那张面具。
君陵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十指相扣间,她听见男人淡漠似冰雪的声音道:“没有。”
顿了一顿,他又道——
“其实我反而有些羡慕你。”
一本正经。
可也正因如此,听来才更觉动魄惊心。
楚云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