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蘅视线移到姜满脸上,扬眉轻笑,他叹了口气道,“我说的是真的。叶小姐别来无恙。”
姜满全身一僵,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赫连赦。她努力平静心情,微微皱眉。
聂蘅唇角勾了勾,淡淡抬眸看着姜满笑。
“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姜满长睫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聂蘅身体向后倾了倾,挑了一下眉。他用一种极为平淡的口吻道,“叶将军府上的,叶倾冉小姐。”
“叶小姐已经香消玉殒了。”姜满的双眼直直盯着聂蘅,杏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她在说话时,被赫连赦碰了一下胳膊。姜满收回视线,冲着他摇头。
“叶小姐贵人多忘事。你的声音我是不会忘记的。”聂蘅突然舒了一口气,他像是确认了某件事,眉间舒展开来。
聂长远看看姜满,又看看聂蘅。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嗓门陡然提高,“啊!是你啊!叶小姐!没想到这么有缘,怪不得二哥要救你。”
姜满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她在脑海中飞速搜寻半天,眼前的两个人她毫无印象。
聂长远正要接着说话,就被聂蘅一记眼刀制止了。聂长远挠了挠头,撇了撇嘴,闷头喝酒。
姜满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襟危坐,她上下打量着聂蘅,说道,“怎么说?既然是旧相识,我也不和你弯弯绕绕了。送我们出去。”
“去大楚。”她停顿了一下,咬了咬内唇。
“大楚乱,叶小姐。”聂蘅道。
说着,他的目光移到在一旁沉默的赫连赦脸上。沉默半晌,聂蘅眸色变了变,他微微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聂蘅的举动让姜满有些紧张,她道,“帮不帮?”
聂蘅爽朗地笑出来,单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盯着姜满看。
窗外传来若有若无的惨叫。
烛火跳动,黄光打在聂蘅的面容上。他扯出一个笑,声线深沉道,“帮。”
回去的路上,姜满感觉到后脑勺有一道直白的视线。走到门口时,姜满冷不丁回头,只看见赫连赦一张黑脸。
他不说话,双手抱拳,黑眸泛起凉意,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赫连赦越过姜满,直接进了门。姜满看了一眼院子,夜色笼罩下来,一切归于沉寂。
姜满关上门,赫连赦就坐在桌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瞧。
“你在骗我。”
昏暗的房间内,暗影勾勒出赫连赦深邃的轮廓。姜满看不见他的脸,听到他冷冰冰的口吻,不由得心头一怔。
赫连赦。
姜满垂下头,看着黑漆漆的地面,想事情想的出神。
“我真不认识他们。”姜满叹气。
赫连赦的视线停在半空,他薄唇紧抿,闷声说,“反正你说什么我也分辨不出。你不是阿满吗?为什么他叫你叶倾冉?所以你是谁?”
姜满靠在门上,微弱的烛火照亮了她的身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赫连赦压低了声音,问出一句话。
“你是我姐姐?”
姜满听了,微微一愣。她想到聂蘅后来看赫连赦的眼神,坚定地点点头。
“不然我带着你做什么?”
姜满心里没底,如果聂蘅真认识自己,他对赫连赦的身份也会起疑。毕竟叶倾冉只有一个尚在牙牙学语的弟弟叶拓。
赫连赦哑然。
姜满却察觉到他原本剑拔弩张的气势弱了下去。
“聂蘅答应了我们,我们先回大楚。”她轻声道。
坐在桌边的人似乎没听见,过了很久也没有回应。
屋内静悄悄的,姜满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她有些不理解,赫连赦到底怎么了。
比起他之前无缘无故的闹脾气,现在的赫连赦浑身上下散发令她害怕的气息。
姜满心中暗叹,果然人的性格是注定的。即使失忆,赫连赦不经意间也会流露出上位者的威严。
正当两人对峙,门外响起脚步声。姜满浑身一个激灵,趴在门上听动静。
门外的脚步声沉重,是聂长远。
他约莫是喝醉酒了,有些不清醒,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赫连赦不知何时站到了姜满身后。
“叶倾冉。”他的嗓音低低的。
姜满转过头,正巧对上那双深潭。她来不及开口,就被赫连赦的冷哼声打断。赫连赦身形颀长,身体微微向后仰,英挺的眉眼带着几分凉薄。
“叶小姐。”他又开口道。
姜满扯了扯嘴角,一把捏了捏他的脸颊,她的脸凑近了几分,说道,“别阴阳怪气的,这件事以后跟你解释。”
赫连赦勾起唇,问她,“你有几句话是真的?我现在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你没看到方才那个人的眼神?他似乎认出我了。”
姜满眉头紧蹙,沉声道,“别瞎想。”
“那你说实话。我是谁?我真是你弟弟?”赫连赦一手拍开她。
姜满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地看着他,她不禁嗔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和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赫连赦喉结一滚,似是没想到,他明显底气不足。“那你为何骗我?叶将军府上的小姐,怎么会在这里?那我岂不是叶将军之子?”
姜满眨了眨眼,沉声道,“这个……我是养女。”
“养女?”赫连赦不信,眼底满是探究。
“我不是叶将军的女儿,只是被寄养在叶府。前两年为了躲避仇家,我在一场大火中消失。”姜满面色如常。
赫连赦深眸暗了暗,停顿片刻,又问,“那我呢?”
“你是我弟弟,我出逃的时候带着你一起。仇家对我们赶尽杀绝,因此我们逃到了南疆。”姜满脸上带着些许凝重,她摇了摇头。
“南疆山高路远,我同你在山林里走散。然后我被那些寨子里的人抓走。”
她的话没有丝毫漏洞。
“你还在骗我。”赫连赦冷冷道。
姜满拧起眉,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的眼睛,她瞧见赫连赦眼眸中微漾的波澜。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姜满启唇。
赫连赦只是怀疑,被她这样坦荡的模样给唬住。
“非亲非故我带着你干嘛?你怀疑我,觉得我会害你吗?再胡说八道找人牙子把你发卖了。”姜满转过头,不再看他。
谁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非得从她这里讨说法。
赫连赦声音微弱了下去,说道,“你什么都不肯和我说。一个外人都比我清楚。”
“我真不认识他。”姜满眸子里闪过一丝怀疑。
在上京,她那时或许是挺招摇的。可聂蘅的容貌,她必定能过目不忘。
该不会他是在聚香楼见过自己?
姜满摸了摸鼻子,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聚香楼里人多眼杂,姜满经常出入,赫连赦和她有没有同时现身?若是聂蘅看见过赫连赦……
她缓缓抬起头,脸色晦暗不明。
门外突然有一声痛呼。姜满回过神,听到聂长远扯着嗓子喊道,“救命!救命!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
聂长远连滚带爬,声音不断颤抖。
很难想象他这么一个大高个会这么害怕。就好像经历过什么很恐怖的事情。
声音持续了很久,聂长远醉酒疯言疯语,后来他一直在喊“阿娘”。
姜满听了很久,可聂长远依旧鬼哭狼嚎的。她有些纳闷,聂蘅呢?就这样不管他了?
她双手握住门环正打算出去看一下,身后一只大手搭上了她的肩。
赫连赦沉声道,“一个醉汉,别多管闲事。”
姜满挑眉道,“那他在门外嚎一晚上,你还睡不睡了?”
“不睡。”赫连赦赌气般回答。
“不许关心别人,他们不是好人。”他阴恻恻地抬起眼皮,面容冷漠地盯着姜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