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接连下了三天,乍暖还寒。
姜满脚上的伤好的差不多,听聂长远说他们打算等天晴就去一次集市。姜满询问是否可以跟去,聂长远迟疑过后说去问聂蘅,结果就没有消息了。
赫连赦这几日在捣鼓弹弓,他虽然表面不服气,可聂蘅和聂长远每日都收获满满,他眼红。
晌午时分,聂长远敲响了他们的房间。
“叶小姐,明日雪停我们出山。二哥说你们可以一起。”
赫连赦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看了一眼姜满,静静不说话。
他的眼睛里满是期待,闪着一丝光芒。姜满冲他点头,回了声,“知道了,多谢。”
聂长远得到了回应,转身离开。脚步踩在雪地上,沙沙作响。
赫连赦问道,“明日找个机会溜?”他放下手上的弹弓,站起身走向姜满。
姜满自然不同意,她单手托着腮,淡淡扫过赫连赦的脸,说道,“你跑得过老虎吗?”
赫连赦一听微微愣神,聂蘅可是徒手打虎的人。他们怎么跑得过?
“聂蘅说会帮我们回大楚的。”姜满视线放空,她越过微敞的窗望见对面的山。山顶白雪皑皑,仿佛在向他们招手。
赫连赦努了努嘴,说道,“那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吗?”
“别急,外面冰天雪地,我们又没钱,出去了一路乞讨吗?”姜满转过头,视线投向他。
她知道赫连赦不放心,总觉得聂蘅别有所图。可是他们眼下寄人篱下,幸好有所谓的一层恩情,不然以他这样的人真不一定会出手相救。
赫连赦没有反驳,他心里当然知道,可就是看不惯姜满一副信任聂蘅的模样。
姜满眼底滑过一丝算计。去集市就会有消息,她可以想办法将自己的消息传给师父。
说来她被幻术抓进绝情谷那次,她分明是和裘半山一起的。她很想知道裘半山现在情况如何。
不过她倒是不怎么担心,裘半山比她见多识广,大概早就识破那样的小把戏了。至于他有没有想着营救自己,姜满则不抱希望。
她师父有时候很不着调。
不过,每一回裘半山都是有借口的。
姜满之所以处事不惊,实在也是托了裘半山的福。他以前醉酒微醺时曾说,姜满能活到八十多。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命中注定能活到老,那她能遭遇什么磨难也都是一时的。
赫连赦叫了她好几声,姜满都没听见。
“阿满。”
“叶小姐。”赫连赦的语气冷淡。
姜满回过神,掀起眼皮看他,只见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难掩怒意。
赫连赦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阴阳怪气地道,“叶小姐。叫你阿满就听不见,叫叶小姐就缓过来了。”
姜满歪过头,挑眉道,“在想事情。”
门外传来敲门声,姜满和赫连赦对视一眼,随后有人推门进来。
一道挺拔有型的身姿赫然出现在门口。
聂蘅的手扶在门框上,他痛苦的表情引起了姜满的注意。
“聂大哥,出什么事了?”姜满急忙站起大步流星走向他。
聂蘅的脸色苍白,他的凤眸中闪动痛楚之色。他一只手撑在门框,另一只手捂住肚子。“叶小姐,现在走。”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句话。
姜满上前扶住他,语气里带上几分焦急,她问,“怎么走?”
聂长远听见响动,一见聂蘅的模样立马放下手里的柴冲了过来。
“二哥!是不是南疆人?”他将姜满一把推开,咬牙切齿道。
聂蘅嚅动唇瓣,脸上没有血色。他的声音很虚弱,艰难开口,“去备车,东西都带上。”
聂长远得到指令立刻去办了,聂蘅似是松了一口气,倚靠在门上。
姜满抓住他的手腕把脉,脉搏跳的飞快。
“你……”她疑惑地看着聂蘅。
看着像是中毒了。
聂蘅抿唇,眼神坚定地点点头。他扯出一抹笑,声音沙哑,“无妨,别告诉长远。”
“南疆人为什么会对你出手?那些偷渡的人与你无冤无仇。”姜满道。
“不是他们。”聂蘅凝眉,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血痕。
他垂下眼,苍白的唇微动,“你们被发现了。”
姜满听到他的话,杏眼圆睁,她来不及思考聂蘅怎么知道他们和南疆人有恩怨的。她有些慌了神,后退两步差点被自己绊倒。
赫连赦从后面扶住了她。
“阿满。”他拍了拍姜满的肩,掌心宽大有力。
姜满想再问什么,可眼见聂蘅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还是把人扶进了房间。
“去拿杯热水。”姜满吩咐道。
她没有转头,她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聂蘅身上。
赫连赦愣住,有些不满地冷哼一声,但也没说什么,出门去找热水。
姜满等脚步声消失,再回过头时,脸上露出阴翳的表情。她不动声色地盯着聂蘅,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许是她的反差太大,聂蘅不自觉地微怔。
“到底发生了什么?”姜满的语气阴冷。
“叶小姐,他们要往这边赶。我干掉了他们。”聂蘅喘着气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姜满眯起眼,态度冷淡。
聂蘅喉结滚动,思索片刻道,“这么久以来,我们和南疆人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是变数。第一天他们就来过一回。”
姜满顿了顿,看着他半阖的凤眸道,“那你还收留我们?”
聂蘅露出一个笑,他直勾勾看向姜满,有气无力地说,“报恩。”
“你身上的毒怎么回事?是蛊毒吗?”姜满躲开他的视线,又抓起他的脉。
聂蘅摇头,“南疆人一般也不会随随便便用蛊,他们养一条蛊虫要费很多心血的。”
“有什么解毒药吗?我去给你找找。”姜满正要放开他,却被反手抓住。
“没有。我们先赶路。他们还会来的。放心吧叶小姐,我命硬。”聂蘅一连说了好多话,累的虚汗直流。
姜满双眉紧蹙,她有些束手无策。聂蘅不能出事,聂长远不顶事,只有聂蘅才能带着他们回大楚。
她拍了拍聂蘅的手背,说道,“你坚持住,别睡觉。我会给你研制解药的。”
聂蘅双眼轻轻闭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叶小姐。”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嗯?”姜满眨了一下眼。
聂蘅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那个弟弟,也是上京的吗?”
一阵沉默。姜满没有回答他。
聂蘅努力睁开眼睛,凤眸失去往日的平静和光彩。他语气低沉道,“叶小姐不必担忧,我不会多嘴。”
“不是。”
“我原本想在这里安度余生,现在看来南疆人容不下我们了。”
姜满道,“多谢。”
聂长远的嗓门洪亮又着急在院中如雷贯耳。
“二哥!叶小姐!可以出发了!”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聂长远直直冲进门,他眼里只有聂蘅,神情十分紧张。
“二哥!”聂长远一把勾起聂蘅的肩,有些吃力地撑着他。
姜满回头望了一眼,她什么也没有带来,不过临走前还是收了一把猎弓。
聂长远不知从哪牵来了一匹马,他在外面搭好了马车。赫连赦就在院里,他站在马车旁喂草。
“阿容。”姜满叫了他一下,她还在奇怪让他去拿热水怎么半天没回来。
敢情是在这里喂马。
赫连赦抬起头,有些泄气地叹了口气。聂蘅被安置在马车厢,他个头很大,已然占了大半个车厢。
“我在外面吧。”赫连赦道。
他指了指马车的车板。
姜满道,“会冷的,一起吧。”
南疆人不知何时会追上来,她低头看了看地面,愈发凝重起来。
天色渐暗,山林间马蹄疾飞,暗影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