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阳成疯了一般嘶吼,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浑身上下冰冷,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具行尸走肉。破庙凋零,垂落的烂帘被撕开几道狭长的口子。
火光渐渐熄灭,所有人耳畔边响起痛苦的抽搐声以及嘶哑的低吟。
赫连赦握着刀,一路走到门口,血跟着流了一路。
血滴仿佛雨水接连成线,刺眼的猩红色在昏暗的屋内泛起青黑色光芒。
戚风看了他一眼,喉结滚动。他倒是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狠?
戚四被吓得目瞪口呆,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只听说过皇宫里的太监要被割命根子,他哪里见过这场面?
“阿阿成……”戚四跑上去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此时的戚阳成宛如秋后的蚂蚱,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窝深陷,带着绝望和痛苦的眼神轻扫过戚四的脸。
戚风表情凝重,他跟到门外,目光复杂地望着赫连赦。
赫连赦冷冷斜了他一眼,手中的刀还在滴血,他嫌恶地看了一眼,可还是攥得紧紧的。
戚风皱着眉,嘴唇动了动,他也没见过这场面,方才看清楚赫连赦快准狠的下刀手法,他几乎替戚阳成感同身受了一下。
身体的某一处被吓得抖了一下。
赫连赦笑着,语气幽冷,“怎么?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有何看法?”
戚风语气弱了几分,眉头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他道,“阿成他被你毁了。他不算个男人了,你叫他以后当个太监吗?”
赫连赦一脸鄙夷,他冷笑道,“太监怎么了?太监不也能活的好好的?没要他那条狗命都算便宜他了。谁让他动了不该动的念想。”
戚风眸色暗了暗,他心知戚阳成他们做了错事,本也无可辩驳。可是他没想到,赫连赦居然能这么狠。
赫连赦嘴角微勾,眼神无比淡漠。戚风不经意间和他对视,却被赫连赦的威严给怔住。
他从来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眼神,轻蔑、鄙夷,仿佛把他们的距离隔的很远。
赫连赦扭过头,目光投向幽深的树林。他盯了一眼一会儿,突然想起姜满出去了好一会儿。
他迈开大步向前往树林走去。戚风望着他的背影,眉色阴沉。
“小风!你快来看看。阿成好像不行了。”戚四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他求救般看着门外的人,目光四处乱瞟。周围的人全都躺着,他们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也都听到了,戚阳成的惨况。不少人起了兔死狐悲之心。
戚阳成的状况确实很糟糕,戚风拧着眉头,掀开他的下身。
惨绝人寰。
戚风浑身打了个激灵,他深吸一口气,眼里皆是一片狼藉。
戚阳成提着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全身力气都在流失。身体似乎渐渐变得僵直,皮肤泛起青白的死色。
“小风,小风。”戚阳成语气虚弱,他像是沙漠里干渴已久的旅人,面临濒死。
他嘴唇发白,失去所有血色。
“好冷。”戚阳成不自觉缩了缩,他长喘着气,声音微弱极了。
戚四哭的稀里哗啦,在一旁看着,他伸手抓紧戚阳成的胳膊,说不出话来。
戚风也是于心不忍,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戚阳成伤势过重,他们没有止血药,这里荒山野岭的,也没有大夫。
戚阳成很难了。
浓重的血腥味在屋内弥漫开来,戚阳成睁不开眼,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小风,小风。”
戚风无言以对,他握起戚阳成的手,用了用力。
“小风,我是不是做错了?”戚阳成苦笑,今夜是他此生最狼狈也最放纵之时。
只可惜,他无法未卜先知。若是知道后果,他打死也不可能想着占那个女人的便宜啊。
戚风的个性耿直,他一向正直,帮理不帮亲。他哽咽着点头,哑着嗓子道,“阿成,大伯之前怎么教我们的?人一辈子胆小懦弱无能愚蠢,都不是罪过。伤害别人才是。”
戚阳成紧闭着眼,他仰面躺在地上,眼角滑过一行泪水。泪水是滚烫的,他感到自己的皮肤都要被灼伤。
“你还记得啊。我爹那个胆小无能的人,教出来一个偷鸡摸狗的我,却也教出了这样的你。我会不会死啊?我要是死了,就能见到我爹了。真不知道他在底下是不是也被鬼欺负。”戚阳成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他像是了却了遗言,安静下来。
戚四摇了摇他的胳膊,抽泣道,“阿成,你会没事的。别睡啊,别睡过去。再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制服邻村那群癞子的。”
戚阳成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面容惨白,仿佛失去了全部生气。
戚风垂下眼,于心不忍。
有什么比静静等着自己的兄弟失血过多而死更让人绝望的呢?
所有人的心绪不宁,戚风甚至没有听到门外的争吵声。
姜满在竹林间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她被手上的痛意给惊到。
她知道自己又失去了意识。她看了看自己磨了皮的手背,心想着不知道又做了什么。
赫连赦出现在她面前时,姜满差点以为原本的赫连赦借尸还魂了。他扬着高傲的眉,下巴朝着她,眼神里带着浓重的戾气。
姜满目光微微一闪,竟然瞧见赫连赦手里紧握着一把带血的刀子。
“你杀人了?”姜满惊呼,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赫连赦这么一个弱鸡能有这样的本事?
姜满疑惑地想着,赫连赦冷漠的眼睛眨了两下。他支支吾吾起来,被姜满发觉不对劲。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赫连赦竟然把人给阉了!
姜满迟疑地看着他,最终也只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姜满没去问他到底阉了哪个。若是戚风,那他们不就失去了能带他们去安城的帮手?
她紧赶慢赶,路边看到一片上好的药草,还不忘折回去薅了一把。
赫连赦一路上跟在她后面,念叨着,“你回去做什么?那些人都想强暴你。你就非得去见那个戚风吗?”
姜满顺着他的话问,“你阉了谁?”
赫连赦气的把刀一丢,睁着满是愤懑的双眼道,“你觉得是谁?”
“你怎么这么冲动?你这样我们怎么让他带我们去安城?”姜满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赫连赦笑了,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说道,“没你冲动。”
姜满不去理会他,加快了脚步往破庙里走。她其实也有些担忧,方才她做了什么?
赫连赦一边追她一边阴阳怪气,“你在担心戚风?”
她不去应他,赫连赦反而越来越来劲。
姜满被他问烦了,直截了当地说,“对的,我担心他。”
赫连赦不满,跟在身后骂了戚风还有他的那些野村夫兄弟们一路。
赫连赦一路上摔了八跤。
姜满每次都想去扶他,可是赫连赦给她甩脸色,自己倔强地站起来。
破庙里黑洞洞的,门口的柴火早已熄灭。
他们二人回来时,这里好像荒凉的宛如坟地。
赫连赦扯了扯姜满的袖子,示意她别进去。
姜满不听,她得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赫连赦是不是真的阉了个人。
两人一阵拉扯,赫连赦冷着脸让姜满去找戚风他们。
姜满几步便走进了破庙,她一进门,鼻子立马被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冲到。
她定睛一看,戚风半跪着,他身前还躺着一个人。
戚风沉浸在悲哀中,自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姜满看见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戚阳成,随意瞥了一眼,下半身流了一地的血。
这净身房的手艺要是这么差,皇宫里可就没有几个伺候的太监了。
姜满摸了摸手里捧着的草药,眼前一亮。
她凑到戚风耳边轻声说道,“他还有救,你们别这么快给他送丧啊。”
戚风一愣,惊讶地抬起头,竟然是姜满。
戚四一见她,缩成一团,这个女人不是善茬,那个和她一起的男人更是个活阎王。
戚风目光扫过姜满手中的草药,迟疑片刻,他顿了顿,问道,“你说真的?”
姜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夸下海口。
“真的。他的烂摊子我收拾。”
说完,门口的赫连赦差点又被门槛给绊倒。
戚风看了一眼四周,所有躺着的人连起身都做不到,心想其实你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