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连迁看了看沈青云的手：“不必了。”

    “是吗？”沈青云兀自笑道，“可惜了。”她收敛了笑意，神色冷淡。

    “比剑，不需要你的能力。”莫连迁说。

    沈青云点点头：“这周围全是村庄居民，到湖中央去吧。小心些，别摔倒了。”

    二人静默着，亦步亦趋往湖中走去，哪怕被冻住了，亦是玲珑剔透的。沈青云摘下了自己的白纱，在湖面的反射下，她的眼睛更是炯炯。

    天色正好，风和景明，二人站定，不约而同地拔出剑来，沈青云目光向下，盯着莫连迁的脚下，她架起剑式，与莫连迁教给她的完全不同，这是来袅心得里的起势招法。

    莫连迁微微瞪大眼睛，忽然有些心虚，他刚摆好架势，沈青云便直直进攻过来。

    两人剑招交错，剑光闪烁间，若隐若现。沈青云剑法凌厉，狂风暴雨般猛烈无比，而莫连迁的剑法却十分诡谲，无法从动作判断出下一步的行招。

    沈青云眉头一皱，猛地一剑刺出，剑气凌厉，如雷霆扫荡。莫连迁身法向来诡异，他避过剑气，反手一剑斩出，剑势忽变，迅猛无比。两人剑招相搏，剑气激荡，场面激烈异常。

    沈青云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剑招更加直白暴烈，她从不遮掩自己的想法，沈青云算是半路出家，对剑术并不擅长，然而纯粹暴力，全凭力量和一些剑材本身重量及质量的剑法莫连迁也是第一次见，虽能判断她接下每一步招式，可攻势渐猛，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沈青云眼中只有莫连迁一个清晰的目标，心无旁骛，全身心贯注于比试之中，看不见被剑气震荡而破裂的冰面，她所施加的力量越来越大，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加持，没有任何勾心斗角的揣测。

    这就是力量的比拼，是人类最原始的，赖以生存的力量，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莫连迁本是病体，剑式已经化不开沈青云的力气，他连连后退，浑身被剑鸣震得发抖，但他仍死死咬住牙不放弃。

    “冥顽不灵。”沈青云眼中一丝冷意闪过，“该放弃时不放弃，超越自己的极限，往错误的方向坚持，除了死掉你还能得到什么好处？”她说这话时，已经减缓了剑招。

    莫连迁以为自己得了机会，颤抖着往沈青云的弱点刺去。

    “哐”的一声巨响，沈青云生生把莫连迁的剑砍成两半，他被震得直接吐出鲜血，往后退了两步倒在地上。沈青云这才注意到碎掉的冰面，赶紧补好了。

    莫连迁眼神黯淡，已无再战之意，连生气也聊胜于无：“你知道我教你的是错的？”

    沈青云没应他的话，而是蹲下来，右手食指点着他的额头，莫连迁感到一丝凉意如流水般走过他的全身，瞬间他便不再发抖，他怔然看向沈青云。

    “不是治你的病，天生的治不了。”沈青云说，擦擦他嘴边的血，“本来还想教训教训你的，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真是揍你一顿都不值。”

    “现在好了，满意了？确定自己打不过我了？”沈青云说，她又变成了笑眯眯的样子，把系带重新系在自己头上，“我说呀，莫连迁，如果我能给你很多很多时间，让你或许会短寿的人生拥有的时间变得和其他人一样长，你还会这样吗？”

    莫连迁低着头：“你能吗？”

    “可能。”沈青云笑哈哈的。

    “如果你真的能给我和其他人一样的时间，那我只要还活着一天就为你尽忠一天，我把我的命当成报酬付给你。”他嗓音极轻，沈青云几乎要听不到了。

    “我不要你的命。”沈青云本来想握他的袖口带他离开，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很冰，沈青云心觉可怜，叹息自己刚刚下手会不会重了一点，于是她便顺道捂了捂。

    她使冰，使水，使雾，这些湿寒之物从未寒过她，她的手确实滚烫的，炽热的，莫连迁抬起头来，沈青云愕然，她看到他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一道晶莹的光，之后她便被用力抱住了，沈青云感到肩头一片濡湿：“别骗我，别骗我……”他喃喃道。

    沈青云摸了摸他的头发。有时候她会想这时候莫连迁心中所产生的情感会是什么样呢？这世间会有人对她产生男女间的特殊情谊吗？爱情——世人这样称呼它，而沈青云却感受不到这样的悸动，她好像生来就能怜爱人间，却始终无法体会到小情小爱，这算是残缺吗？

    她爱一切可爱的，怒一切罪恶的，哀一切苦痛的，乐一切幸福的，补全一切残缺的。她难道没有七情六欲吗？

    “走吧。”离开镜湖吧，这神秘的湖泊令有它的使命，沈青云踏上岸边，望着解冻后仍旧寂静的湖水，我们还会再见的，届时我们的命运将连为一体。

    不知为何，沈青云心中就是有这样的预感。于是临走前，她在镜湖布下了一个阵。

    “好了？”来袅正在检查一封信件。

    “嗯。”沈青云点头。

    “你心情不是很好？”来袅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是很伤心，而是很疑惑。”沈青云说，“情感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有人三言两语就能被打动，而为什么有些人就是铁石心肠呢？”

    “你和你那朋友说了什么？”

    沈青云摇摇头。

    “好吧，我也不多问。毕竟你能力奇异，在得到的同时失去一些东西也是正常的。”来袅翻读信件，“如果今生体会不到，就来生再体会好了，你心中的疑问终归会解除的。”

    “是么？我也能有轮回吗？”

    “是人大约都会有轮回吧，解铃还须系铃人。只不过不是人也是有可能的。”来袅轻轻笑道，“说不准下辈子你就投胎变成我身边的一只小鸟了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是啊。”沈青云忽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沈青云也笑起来：“当小鸟也好，只需要思考吃吃喝喝的事情。”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轿刚准备移动时，来袅又说道：“你那个能力叫什么好呢？”

    “我还是没想法。”她说，“我没读过书，就算起了也不好听，或者又只和海啊湖啊有关了，你帮我起吧。”

    “嗯……既然是生来就有的，那可就和神仙搭上边了。你肯定是天上指名的人，”来袅朝天一指，故作神秘地凑到沈青云耳边，“就叫天赋吧，如何？上天赋予的，与生俱来的。”

    沈青云大声道好：“我的能力可就托你的福，从此叫作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