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丁零。
煤油灯的火星子在后半夜悄然熄灭。
夏颜在林啸野的怀中睁开眼,隔着衣服默默捏住藏在胸前绒布袋子,里面的晶核没有适配她的,但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尝试。
棋行险招,或有一线生机。
她下定了某种决心。
林啸野根本没睡,察觉到怀中人微小谨慎的动作,心无声地垮塌,金眸在黑暗中灭了又灭,几乎要完全隐匿在黑暗中。
他也下了某种决心。
……
第二天,狮王没有出现。
基地人心惶惶,不少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林啸野屠杀异能者的消息已经传开。
第三天早上,狮王还是没有出现。
黑皮和牛德华被基地众人推过来打探消息:如果狮王不出现,林啸野是否会杀其他人泄愤?如果狮王出现,又会怎样?
他老人家恐怖如斯,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夺取基地,还是说另有所图?
夏颜没有心思应付,只说她也不知道林啸野的打算,便把两人打发走。
女孩像是一株无声枯萎的花,玩耍的兴致全消了,光是活着,吃那两顿饭都像是耗尽了力气。
林啸野的认错毫无作用。
他投去的目光,她不再接住。
爱怜的亲吻,不再引起波澜。
就连故意说的俏皮话,都勾不来一个唾弃的白眼。
他的宝宝又变成如论如何也取悦不了的泥菩萨,再这样下去,又会萌生去意……
那不是要他的命么?
第七天。
林啸野在基地的广场召来飓风,那旋转的风眼,只是在空地盘桓便将周围的东西没有差别地吸进去,就连天上的云也不例外,黑压压的雨云开始以飓风为核心聚集,轰隆隆的闪电越来越大声,白的光,一道道,利刃般划破天空。
男人站在飓风之上。
如同天神。
黑发凌乱,金瞳森冷。
白得刺眼肌肤没有一丝人类的暖色。
……
飓风卷走动物园基地的狮头旗帜,连带着坚固的旗台和旗杆也拔地而起,裂成碎片,卷进去。
林啸野渴望杀戮。
狮王的不识抬举,正好撞在沉默的忿怒之上。
神明一怒,天摇地晃。
他比肩神明,亦可流血漂杵。
夏颜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与她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柳春玲,这个女孩将恶魔当成神明,狂热地顶礼膜拜,眼中的爱慕几近疯癫。
以后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吧。
要改变的不是林啸野。
是夏颜,是什么都不算的夏颜需要适应和忍耐。
夏颜拉紧单薄的衣裳转身离去,黑发随风飘舞,背影有些踉跄,林啸野的心也跟着离开了,他捂住额头,金眸暗沉,在磅礴的统治野心和酸涩的爱恋情绪中撕裂。
“颜颜……我该拿你怎么办?”
飓风卷走白房子。
袭向基地的武器库。
一直不肯露面的狮王终于出现,带着头发花白的穆会计和一个半大孩子,出现在林啸野面前。
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连日的焦虑,使他形容枯槁,似乎比穆会计都大上几岁。
林啸野没有下去。
他用风将狮王托到空中。
狂风不息。
闪电萦绕在云层。
两人说的话,无人知晓。
那天过后,动物园基地照常运行,狮王还活着,继续统治,只是他的狮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穆会计则从登记员转到干部岗,比出生入死为基地找物资的阿鹰地位还高,顶替原来的力量异能者如来,成为动物园基地的二当家。
当太阳落下,晚星点缀渐变的天幕。
林啸野解散飓风,在一片凌乱的废墟中牵着狮王送来的孩子回到家,回到心心念念的女孩身边。
柳春玲等在门口。
打扮得分外漂亮。
本来就短的jk制服又被她裁得更短了。
青春活泼又疯狂爱他。
可林啸野没有看她一眼,如果其他女人的出现不止会让夏颜嫉妒,还会让她伤心,那么这世界,便不需要除她以外的任何女人。
林啸野牵着小孩跨过去。
柳春玲试图触碰,酸涩沙哑的“大哥哥”还没唤出,这地方便再没有她。
玉姐开门出来,看着遍地横流的血水咋舌,拿出工具冲洗到一半才发现一个染血的蝴蝶结发卡。
这是……
玉姐红了眼,喃喃道:“春玲啊……我可怜的春玲啊……”
活着被男人当玩具,呼来喝去,狗都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死也没有全尸。
可怜的春玲啊。
这种男人,只有他挑拣别人的份,何必去高攀?
怎么敢学那扑火的蛾子啊?
玉姐哭起来,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冲完最后一盆水扔掉拖把回家去。
她的相好老赵和阿鹰坐在院落一角,忧心忡忡,不知前路如何。听到玉姐说春玲死了,连一块整齐的骨头都没留下,老赵除了宽慰两句,什么也做不到。
阿鹰想到夏颜,心里一阵怅然。
与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相处,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从玉姐处得知林啸野回来了。
光从外表什么都看不出。
前途一片漆黑。
老赵忧心忡忡,担心林啸野接下来杀的就是他们,说道:“鹰队,不如我们先跑吧。”
“跑哪去?”
“去耄耋山,反正市区马上就要被军方轰炸了,到时也不剩什么物资,不如早做打算。”
“耄耋山会接收我们?”
老赵走来走去,突然眼睛一亮,兴奋道:“我们可以带上礼物!”
阿鹰怪道:“武器吗?你应该知道武器库的钥匙是狮王在保管,食物的话,意义不大,耄耋山本身就有新鲜蔬菜和肉类,我们也带不了多少出去。”
投诚投诚,不带大礼怎么投诚?
老赵说道,跟他们回来的徐泽林就是最好的礼物,那小子不仅会开车锁,还会修车、改车,进基地之后没有出去找物资赚过一个积分,全靠手艺吃香喝辣。
现有的汽修工根本没法跟他比。
之前因为待遇不好跑路的锁匠,耄耋山不就给人一路开了绿灯?
“徐泽林的价值更大,我们带他去!”
阿鹰陷入沉思。
在老赵和玉姐的注视下,缓缓问道:“徐泽林现在在哪?”
……
修理厂。
徐泽林躺在滑动板从车底钻出来,手一伸,王天昊便知道递什么工具过去,男人将换下来的零件扔出来,打开引擎盖,测试,等车成功发动,便朝旁边等候的人点头。
两个积分币到手。
王天昊抱着铁罐出来,徐泽林扔进去,一把大胡子,还做了个夸张的耍帅动作,惹得王天昊直咧嘴。
“昊昊,我看到你妈了。”
徐泽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