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波攻城战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察觉到秦军的战斗力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强之后,朱玉明白秦军已经用上了精锐。
他让传令兵吹响撤军的号角,今日最后一次冲锋宣告结束。
“呼呼呼~”
看到晋军如潮水一般退去,城头的士兵都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站在城头鏖战几十分钟的士兵们人人都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刚坐下,地上就湿了一大片。
“脱甲,补水,你们先下去休息。第四梯队先补上,找阴凉之处休息,时刻观察城外动向。”看到晋军撤离,阎苍也明白今日晋军的攻势恐怕已经结束了。
他看向城外留下的几百具晋军士兵,还有城头上被抬下去的尸体,“已经超过一千人了。”
“将军,今日我军战死一千一百四十余人,受伤五百人。敌军伤亡恐怕不到三百人...”
仅仅是一天的进攻,就像是发起了最后的总冲锋一样。
要知道孟和指挥军队的时候,只有在最后几天的冲锋才会出现那么高的伤亡数字,而这只是朱玉指挥之下第一天的伤亡。
荀杞对这位来自朝廷内部的高官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那是将任命完全不当一回事的冷漠。
“你从这份战报上看到了什么?”
“将军,我只看到了如果再这么打下去,在打下元关之前我军的伤亡不会低于五万。”
五万的阵亡人数,对于一支十五万人的军队来说已经足以影响士气。显然荀杞不认为再这么继续下去,对晋军接下来的计划有什么帮助。
“呵呵~你还是太狭隘了,或许这就是你们这些小世家贵族子弟的眼界吧。”
朱玉嘲笑了荀杞一番,在后者敢怒不敢言的神情之下开口说道:“今天最后一场战斗你看到了吗?我军已经冲上了城墙,已经在大开杀戒。但是依旧被挡了回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朱玉看着已经陷入思考的荀杞,他赏识这位孟和的心腹,他知道荀杞不是一个容易被情绪所左右的人。
“答案就是秦军的精锐也出现了,仅仅是第四波冲锋而已,秦军的精锐就已经开始接替防守。
而以往这些精锐需要多久才会出现在城头,你来告诉我?是三天?五天?还是一周?”
荀杞明白朱玉的意思,按照以往孟和指挥的战术,秦军只有普通士兵战死超过一半成才会将精锐派上,而现在仅仅是第一天,秦军就已经将精锐派了出来。
“这意味着,秦军的上限已经被我们试探出来了。”
朱玉一脸自信,他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官家庭出身,他的家族有不少人在军中任职,早在来秦州之前他就做过很多功课,他从来不是一个无能的指挥者。
“今天最后一波冲锋,我们投入了三千人,一共进攻了二十分钟。
而这二十分钟的时间秦军已经精锐尽出,那么下一次只要更多的士兵,更长的进攻时间,秦军的这些精锐就会被我们冲垮,丢掉元关城头。”
“可是这一切就建立在前面三次,近五千士兵的铺垫之下。”
荀杞已经理解了朱玉的战术,就是通过不断地消耗,发挥人海战术的优势,轮番上阵将元关的有生力量消磨殆尽,最后以绝对的优势一波将其击垮。
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但是建立在最后一波优势之上的是前面无数晋军士兵的消耗,而这些消耗力量再接下来绝对不会低于万人。
而在最后一波冲锋到来,这一万人又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我想你不会不明白。陛下新登位,内外朝官员制衡,旧党不去,新党不起。正是需要一场大胜来压制住朝内的反对势力,这样陛下才有机会整治朝政,一统江山。
打下元关,然后继续前进,直到夺下整个永州,这是我们为人臣子必须替陛下做的。”
荀杞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这些东西可不是他能够听的。
在孟和的身边,虽然会给他讲述一些朝廷的政令,但是涉及党争的问题从来对他都是只字不提。
现在猛然听到朱玉说起这些东西,他只感觉对方疯了,这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秦州偏将可以听的。
这一整夜荀杞都极难入眠,他的心思全在朱玉向他提起的那些关于朝堂之上争斗的事情上,他再也没有心思关心眼前的战争。
因为在他眼里,这场战争,远没有朝堂上政治斗争来得可怕。
他又想起了远在秦州卧病在床的孟和,想到了孟赞,为什么孟赞会留在家里服侍孟和,明明为人臣子这个时候应该在战场杀敌才对。
尤其是对于孟赞自己来说,他一直都想做出一番事业让父亲孟和对自己刮目相看。
他选择在家尽孝,本是一桩美事。但是在现在的荀杞看来,却是一点也不正常。
‘他为什么会留在秦州?是有人要求的?而这个人是不是孟和都督?
对!只有他,只有他才能让孟赞心甘情愿留下不参与战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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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兴郡上丹城孟府,孟赞看着窗外飘落的枫叶有些出神。
“这个时候大军应该已经在攻打元关了吧,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将元关打下来?”
孟赞不怀疑朱玉作为大军统帅的能力,毕竟在朱玉来到秦州之后,就开始屡次插手秦州军务,自己的父亲也了解到朱玉还是有一些领兵才能的,但是不多。
“少爷,药煎好了。”
“你先下去,我亲自给父亲送过去。”
孟赞挥手让下人离开,亲自端着药碗来到孟和的房间。一进门,果然自己的父亲又在看秦晋两军的交战图。
“父亲,药煎好了,您趁热喝。”
“嗯~”孟和端起汤药浅尝了一口,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其实他的病目前已经好了不少,多是行军打仗时留下的顽疾,只要熬过这几个月,也就没那么痛了。
他将已经喝完的碗放在桌上,孟赞要亲自拿出去,孟和挥了挥手示意他留下。
“父亲有何吩咐?”
“你心里头可还在嫉恨为父?”
“不敢。”
“呵呵,不敢。”
孟赞的能力虽然一般,但是他的性格倒是和孟和这个父亲十分相像,都是耿直顽固之人,这次若不是因为孟和犯病,恐怕想要孟赞留下来不上战场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观朱永言那人能力如何?”
“朱监军虽然年轻,但是好读书学习,我等兵事推演皆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