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作者:时不晚lc   傲骄帝王成赘婿最新章节     
    夜深,万物俱籁,纷扬的雪花静静飘落。冷风吹过,屋檐下吊着的破灯笼悠悠晃动,里面早没了火烛,只留了层灰败的壳,活像鬼影在动。

    漆黑的院中还有一个细条的身影在练习拳法。

    为了应对选拔,骆卿安只得临时找师傅学了些招式。她穿着薄衣,几十遍动作下来,身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事出紧急,沈然只得教给她一些容易上手又实用的招式,但是骆卿安以前从未学过武,没有任何的底子,打起来很吃力。

    她不想失败,硬着头皮苦练了一晚,努力记忆招式,每个动作都尽力做得标准,以便发挥出应有的力道。

    直到她撑到了极限,才去睡觉。

    她其实明白不该在选拔的头天耗费精神,但她实在怕万一明日要和别人对打,她毫无招架之力,最终得了个落选的结果。

    累又怎样?明日她也能坚持下去。

    练完后,她轻手轻脚回屋找到自己睡的地方钻进毯子里躺下,一闭眼就睡着了。

    天光亮起,她听到外面的打更声敲响五下时便起来,就着庙前面一口井里的水做了简单的梳洗,又啃了几口昨天晚上剩的冷肉,便朝城东的校场走去。

    由于头天她打听好了位置和路线,早上走的还算顺利,不久就到了校场。

    这是一片广阔的沙场,四周无物遮挡,骆卿安看到前方站着许多人,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不时发出大声的哄笑。

    到了近处她才从人群的裂缝里看见里面有一个少年,正坐在一个土墩上说得眉飞色舞。

    他眉似利剑斜飞入鬓,目若明珠,眉眼带有天然的一股傲然之气。

    他正微偏过脸同对方说话,似雕过般的下颌线透着刚毅,右侧脸颊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为他英朗的脸上添了几分灵俏。

    骆卿安心中一惊,这不正是在路上救了他们的那位少年?他怎么也在这里?

    她虽然是站在了人群外,但前面的人之间留了很大的空隙,少年转过头就看到了她,先是一愣,继而向她招手。

    “好巧,又见面了。”

    骆卿安感谢他之前帮过自己,但又不想和谁走得太近,免得发现了她在密谋的事情,特别是他的身份不明,说不定还是个赫达人。

    她点头微笑了一下:“是啊,真巧。”说完她不再多话,脸看向了别处。

    萧祺觑了她一眼,继续和刚才说话的人聊天。

    他抬起一边腿放到土墩上,左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摆了摆:“你们说的这些都太弱,我能拉弓同时放出三支箭,箭箭中靶,而且...”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做个停顿然后道:“是蒙着眼的。”

    人群里爆发出一片怀疑的嘘声。

    “吹牛吧?怎么可能?”

    “说大话,我就从没见过蒙着眼睛还能同时射中三支箭的人。”

    “真能胡扯,本朝功夫最牛的当属我们的太子殿下拓跋焘了吧?他都做不到,何况你这个无名小卒?”

    骆卿安回想起当初见到他的场景,他射出的箭能准确无误射中匪徒的身体部位,不过她没注意到他究竟是多远开始发箭,所以他的射艺虽是拔尖的,但有没有他形容的这样强悍,不好判断。

    不过他当真是自信得很,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夸下海口,吹嘘自己,也不怕会翻船?

    少年见没人相信自己也不恼,继续和别人海吹胡侃。骆卿安觉得无甚意思,退到了一边站着。

    过了一小会,从远处渐渐走近了一个壮汉,他身高八尺,腰阔膀圆,肥肉堆积的脸上还有引人注目的两道立眉,看着一脸凶相。

    他大摇大摆走来,身后还跟着六个年轻男子。

    走到人群外围,他一把将面前挡住的人推开,嘴里喝道:“让开,让开。”

    见里面有个土墩可坐,他朝萧祺挥挥手:“你,起来。”

    萧祺收敛了笑容,轻弹了一下落到腿上的灰尘,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壮汉感到了他的藐视,怒从心起,又吼了一声:“和你说话呢,装聋子?”

    萧祺的声音懒懒洋洋:“我先来的,凭什么让你?”

    围观的人群里出现了一道声音替少年鸣不平:“就是啊,凡事讲个先来后到,凭什么给你让座?”

    但很快,说话人的旁边有一句低低的声音劝他别多事:“你别出头,这人是京卫指挥使的侄子,名叫哈帮。你和敢惹他,你疯了?”

    刚刚替少年说话的人立马缩了缩脖子,感到脊背泛起一股凉意。

    住在这一片的人都听过哈帮的坏名声,他仗着是京卫指挥使隆巴的侄子,平日里为非作歹是惯常的事,一会强抢民女,一会酒楼里打死了人。前些日子才听说他在赌坊里直接要了得罪他的人一条手臂。

    可无奈,他的叔叔极喜爱他。隆巴之前立下过战功,很受赫达王的信赖,将整个王都的守卫都交给他,连赫达王最器重的大儿子拓跋焘都与他交好。

    骆卿安见本来还义愤填膺的人听到说来捣乱的人是哈帮,都立即噤声避之不及,便知此人是有来头的。

    搞不好是哪个达官贵人非要塞一个亲戚来军队挣个军功,好为以后的仕途铺路。

    哈帮也听到了旁人的议论声,很是得意。

    他向前逼近:“我说让你让,就必须得让。”

    萧祺瞥他一眼:“若我不肯让呢?”

    自小到大哈帮还没见过这样不惧他还连连示威的人,顿时火冒三丈,吩咐他手下的人。

    “给我上,把他拖开。”

    立时,他手下的人上前,一人拽住萧祺的左边胳膊,一人拽住右边,使劲拉他。

    萧祺的腿却好似生了根在地上,任他们怎么拖都拖不走。

    哈帮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底下人会意,又上前去了两人,分别抱住了萧祺的两条腿,四人一齐用力,他似有了疲累的神态,脚下也跟着开始缓慢滑动。

    可是到底是四个人对阵一个人,未免也太欺负人了些,围观者开始窃窃私语。

    哈帮脸上的肥肉颤了颤,眼里喷薄出怒气。

    他啐了口:“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我滚开。”

    听到他的怒吼,小弟们灰溜溜迅速散开退到一边。哈帮用手撸起两边袖子,伸出一记猛拳朝萧祺的脸上砸去。

    他出拳的速度又快又狠,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他的拳风还未到萧祺的脸颊就被他避开,哈帮见拳头落空,又出了另一拳头,两拳交换不停冲向萧祺的头和脸,可是全都落空了。

    萧祺的脸上尽是嘲讽之意:“怎么,是瞎的吗,看不到我在哪?”

    旁观的人忍不住,开始“噗嗤”一声笑出来,骆卿安也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知晓了哈帮是什么人,却还敢公然挑战他。以后他若是留下了,在军队里的日子可不好过。

    不过他这身功夫也实在是高,不知师出何门?

    哈帮听到他挑衅的调侃,怒气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怒骂道:“你奶/奶的兄,找死!”

    说完挥出更快更猛的拳头砸向萧祺的身体其他部位。但是从他出拳的路数看,这显然是个门外汉,空有大力罢了,根本不得要领。

    萧祺轻轻松松避开了所有的拳头,连身体都没怎么移动。

    他有些不耐和他继续躲猫猫了,突然握紧了拳头朝哈帮的下巴出了一记勾拳。哈帮头被打得后仰,从口里喷出一汪鲜血,仔细看,还有一颗牙齿混着血液落在了地上。

    哈帮捂着吃痛的下巴,弯曲了身子半天站不起来。

    “主子!”

    一帮小弟吓得赶紧过去扶他,帮他处理伤口。

    哈帮一手捂嘴,一手颤抖指着萧祺,可半天都说不出话。

    萧祺双手插臂看着他,眼中满是揶揄。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大吼震惊了所有人,纷纷向后面看去。

    负责选拔新兵的教头刚来就看到自己的队伍里发生了打斗,心情很是烦躁,怒冲冲过来放声呵斥。

    “一群兔崽子,过来就给老子惹祸。”

    他看到哈帮在地上蹲着,脸都要埋进了膝盖窝,皱了皱眉道:“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哈帮不想别人看到他的狼狈相,又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抬起了头。

    他的下巴青肿泛紫,挨拳时牙齿磕破了嘴唇又掉了颗牙,现在满嘴是血,配上他脸上横堆的肥肉,有一种别样的滑稽。

    人堆里有的没忍住,开始捂嘴偷笑。

    教头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心里埋怨怎么今儿遇这种倒霉事?他的上峰昨日刚嘱咐他要多照顾京卫指挥使隆巴的侄子哈帮,结果今天他就被人打了,还被打得不轻。

    本来,他还十分高兴哈帮能分到他的手上,可以趁机会讨好他为自己升官铺路。

    军队里面想升官不易,像他这样能力平平也无人脉的小卒,要打拼多久才能往上跃一级?

    想到他破碎的前程,心里起了一堆无名火。

    他大声质问:“是谁伤了他?”

    萧祺从队伍里站出来,一只手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教头,是我。”

    教头见是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容貌瑰伟,气度不凡,心下猜测他莫非也是哪位上头的大人放到军队来历练的?

    何况,城里的人但凡关心一点消息的都识得哈帮,会畏惧他。可这位少年竟敢打他,若不是背后有人,他怎么敢的?

    考虑到这一层,他压制了火气,说话的语气和缓了点。

    “你为何打他?”

    “是他们先动手。”

    “狗唔...屁,明明...是你。”

    哈帮急得迅速直起了身子替自己反驳,由于口里还不利索,说话也含混不清。

    萧祺咕哝了一句:“一身肥肉不经打,嘴巴倒是硬气。”

    教头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错在先,只好问:“有谁能替他们作证吗?”

    话抛出去,半天也无人应答。哈帮背后的势力没有几个得罪得起的,大家都一致保持了沉默。

    教头得不到回应,不太爽快,又加重语气问:“谁知道真相站出来说,别娘们唧唧的犹犹豫豫。”

    他扫了一圈众人,大家皆是避开他的眼睛,不想蹚这摊子浑水。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本就是个粗人,这种两难得局面摆在他眼前,难以抉择。

    哈帮底下的喽啰见没人敢作证,胆子一下子毛起来,纷纷冒出头开始为自己主子鸣不平。

    “我看得很清楚,就是他先动手的。”

    “没错,就是他。他不满我们占了他的地方,上来就是一拳头。”

    萧祺见他们毫不脸红地倒打一耙,冷哼一声:“看来还是欠揍了。”

    教头也管不得真相了,只想自己有个台阶下,既然有人指证是这名少年,那肯定就是他先动手的了。

    但是出于怕自己开罪了什么不知道的关系,他还是找了个稍微轻点的惩罚。他虽是粗人一个,好歹在军队里沉浮了这么些年,这点警惕性还是有的。

    “闭嘴,你还不知错?你虽还不是正式的军人,但既然来了校场就要守军队的规矩。来人,给我打十军棍。”

    跟在他身边的小兵很快就递上来一根碗口粗细通体漆黑的棍子,又拖来一张行刑用的长板凳。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当了兵后军法就是天,谁胆敢违抗,以后的惩罚只会更重,甚至会掉脑袋。”

    教头在队伍前面背着手来回踱步,声音扬得很高,想要趁这个机会杀鸡儆猴,震慑一下手底下的人。

    “行刑。”

    一声令下,上来两个小兵去拖萧祺,他胳膊挣扎想挣脱掣肘。

    “大人,您听我解释。”

    哈帮和一帮小弟早就想看他受苦了,皆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萧祺被拖得往前了几步,忽听得背后的人群里响起一道声音:“放开他,先动手的人是他们。”

    他诧异地回过头,看到骆卿安从队伍里站出来替他申辩。

    这时,天光已经大亮,从云层的缝隙里钻出千万缕阳光撒在大地上。这人的面旁刚好掩在金黄色的光晕里,看得不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