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的执念很简单,或许我在人间停留这么久,唯一的念想就是想知道,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是否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陈彦的笑容很温和,他仿佛能包容人世间一切不公正和一切罪恶。
鱼冬禧当然不知道那个连姓名都不得而知的人是否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小伙子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或许那个小伙子早就开始了自己的下一世。
木门隔音效果很好,在进来之前,陈彦老先生就和宋玉一行人说过,或许自己和鱼冬禧会谈论很久。
鱼冬禧看着紧闭的木门,久违的孤独感忽然涌上心头。
“老先生……”
“伯伯。”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鱼冬禧背后响起,鱼冬禧一愣,哪怕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她也知道这个声音属于谁。
紧接着鱼冬禧又听到了房门落锁的咔哒声。
陈彦愣了半晌,似乎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高大英俊却又冷冰冰的小伙子。
“我是秋绥。”
二十年过去了,秋绥早就从一个孩子变成了可以肩负重任的成熟男人,陈彦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再见到秋绥,尤其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死后看见秋绥。
“我怎么会……哎……”陈彦反应过来了,秋绥似乎也已经去世了。
或许眼前这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小伙子,极大可能比自己去世的还要早。
“伯伯,抱歉,因为一点原因,我来晚了。”秋绥坐在鱼冬禧旁边,和陈彦面对面坐着,“你说的那个人我已经帮你调查好了,他很早就已经去世,当年的案子让他被处以枪/决,后来,他再次转世,这一次,他实现了自己想要当警/察的心愿。”
秋绥朝着陈彦笑了笑,陈彦听到秋绥的话以后,他也放心地笑了笑,原来他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那就好,那就好。
“秋绥,自打你小时候我们两个见过一面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每一次我给你寄去的钱你都原封不动地给我寄回来,直到你成年以后,我就和你联系不上了,这么多年,我常常半夜做噩梦,梦到你经历不好的事情,可现在看来,我的那些噩梦似乎是一种警示。”
陈彦看着秋绥,眼里是藏不住的悲怆。
“伯伯,我确实死的很早,但是您放心,我并不是因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死亡的,我是因为生病去世的。”秋绥看着陈彦,低声解释道。
“去世?你当时为什么不联系我,如果你当时联系我的话,无论让我付出什么,我都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医生来治你的病啊。”陈彦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秋绥去世可能涉及到的原因,他就是没想到会是因为生病。
秋绥摇了摇头,道:“伯伯,我生的病很严重,等到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没办法再治疗了。”
陈彦和秋绥又聊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秋绥才将地府的门打开,送陈彦去轮回路。
房间里只剩下鱼冬禧和秋绥两个人,如果将两人之间的关系用进度条来表示的话,那么两人此时此刻的关系大概回到了第一次在地府见面的时候。
两人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他们肩膀靠着肩膀,他们离得那么近,心却离得那么远。
“秋绥,那个小伙子真的成警/察了吗?”鱼冬禧问道,根据她对秋绥多年的了解,直觉告诉她,秋绥或许只是为了让陈彦安心转世才编出这么一个美好的谎言。
秋绥摇摇头,道:“没,他转世以后,因为盗窃罪铃铛入狱了。”
秋绥很平静地将事情真相告诉鱼冬禧。
鱼冬禧沉默半晌,她心底有无数个问题想问秋绥,可是或许就是因为问题太多了,她反而不知道应该先问哪个。
“秋绥,当年你为什么没和陈彦伯伯一起离开?”鱼冬禧问完以后,她就后悔了。
可是话不能收回来,而且她也知道秋绥已经完全听清楚自己的话了。
她想,她不会从秋绥嘴里听到有关这件事情的真相。
“因为我舍不得你,对于你,我没办法放手,当时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秋绥低声笑了,那笑容似乎是在自嘲,“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秋绥看向鱼冬禧,那目光就像要将鱼冬禧溺死一样。
鱼冬禧率先移开视线。
“你当年生病了,为什么不敢告诉我?”
“我怕你难过,我担心你接受不了我的死,更担心在我死后,你没办法重新去接受一个新的伴侣。”秋绥低声回答。
“可我还是很伤心。”鱼冬禧说。
“我知道,我想了无数个方法,可最后还是伤到你了,我发誓,在未来某一天,我一定选一个合适的时间,把真相向你全盘托出,如果我做不到,那我就永生不得轮回。”秋绥的语气很认真,他不喜欢开玩笑,所以他的每一句诺言都格外郑重。
鱼冬禧知道,秋绥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骗她。
“你和宋玉玩的很开心吧,我时常在想,是不是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能过的很好。”秋绥的眼神依旧死死钉在鱼冬禧身上,鱼冬禧和宋玉在一起的时候,她笑得好开心,那笑容落在秋绥眼里,简直无比刺眼,“你们在小岛上玩的很开心,你们回地府的路上也很开心,冬禧,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对我笑笑呢?”
秋绥喃喃低语:“你已经很久没对我笑过了。”
闻言,鱼冬禧心底一惊,秋绥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具体行程,很快,鱼冬禧又想到宋玉当时说过的一句话,宋玉说他们似乎在被监视着,难不成就是秋绥?
鱼冬禧火从心起,怒声道:“你监视我?”
秋绥的神情依然很平静,可是在鱼冬禧看来,秋绥此时此刻是那么的可怕,这么多年了,在她面前的秋绥一直都是温和的、友善的,现在的秋绥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不,我不是监视你,我只是在保护你。”秋绥忽然将一只大手放在鱼冬禧的脸颊上,眼神深情无比,就像看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样,不,鱼冬禧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珍爱的宝物!
“你真是疯了!”鱼冬禧一巴掌拍开秋绥的手,她怒目而视,秋绥现在看起来太不正常了,难不成秋绥在她不知道的日子里,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
“我没疯。”秋绥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打的通红的手,他捏住鱼冬禧的肩膀,细密的吻落在鱼冬禧脸上,那吻温柔而又不容抗拒。
“你怎么了,秋绥?”秋绥此时此刻的眼神简直不能用“人”的情绪来形容,那是一种野兽圈地时候的眼神,鱼冬禧此时此刻竟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不许拒绝我,不许看别人,我要你只看着我,我要你只有我一个人,冬禧,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我恨他们停留在你身上的视线,更恨你对他们每一个人的回应!”秋绥漂亮的脸蛋因为狰狞的表情,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鱼冬禧觉得秋绥真的疯了!
忽然,在秋绥身后的地面出现一道漩涡,秋绥轻叹一口气,道:“冬禧,我想把你藏起来,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了。”
“因为……来不及了。”
秋绥紧紧抱住鱼冬禧,他抱着鱼冬禧,一起仰面倒在漩涡之中。
爱的太久了,我们早就说不清楚谁欠谁什么。
但愿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你能对我放下戒备。
……
“有什么事,冲我来,和他们没关系。”阴暗的小巷子里,秋绥抱着陷入到昏迷状态的鱼冬禧,他矗立在那里,任由冷风吹起他的长衣。
“你是我的骨血,是证明我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唯一证据,我不会害你。”
“那你为什么要在陈彦伯伯踏上轮回路的时候做手脚?”秋绥眯起眼睛,对于对方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
那人叹了口气,道:“儿子,我不想伤害陈彦,我只是想和他聊聊。”
一个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他的年纪不大,可是看起来却一派老成。
是秋鸿来。
或许是因为死的太早,秋鸿来的外貌依旧很年轻。
“你放了陈彦伯伯。”
“不可能,儿子,你知道的,我如果认准了什么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秋鸿来摇了摇头,仔细看就会发现,在月光下,他的右侧袖筒空荡荡的。
“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秋鸿来扯起一个笑容,道:“你可以不管你自己的生死,可是你会不在意她的安全嘛?”
秋鸿来的视线转到秋绥怀中的鱼冬禧,女孩沉睡过去了,显得很安静。
“秋绥,这么多年,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在你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我参与了你全部的成长,你和这个女孩的故事,我自然也全部都知道,我知道她对于你的意义是什么,”秋鸿来视线一暗,“所以,别拦着我,我只是想和陈彦聊聊。”
“儿子,你也不希望我们闹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