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如果温乔真的想见秋绥,她有这么多次机会,她早就来见秋绥了。
“冬禧,我早就已经不在乎过去了,我想做的,是把握当下。”秋绥忽然认真地看着鱼冬禧,缓缓说道。
秋绥的视线是那么灼热,鱼冬禧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扭走。
一股怪异的感觉从鱼冬禧心底升起。
那好像是一直被鱼冬禧刻意忽略的感情。
……
高二冬天的时候,鱼冬禧已经累计瘦了四十五斤,完全恢复到了她还是小瘦子的时候的样子。
鱼冬禧慢慢站到秤上,上面的数字不停的变换着,最后在48kg停下来了。
鱼冬禧猛地睁大眼睛,她终于瘦到了自己的理想体重!
鱼冬禧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秋绥,秋绥接到鱼冬禧的电话时,他正在医院。
一接通电话,他便听到鱼冬禧雀跃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
“秋绥,我终于瘦到了一百斤以下!!今天和我的重生日没什么区别!”
秋绥勾起唇角,声音含着笑意,道:“嗯,恭喜你,冬禧,功夫不负有心人。”
“秋绥,你根本不能理解我受了多少苦才有今天的体重。”说到这,鱼冬禧几乎要哽咽了。
这几年,就算是精神压力特别大的时候,她也不敢通过暴饮暴食的方法来排解压力,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每晚都是饿醒的。
没人能理解这种痛苦。
“你的痛苦,我都知道。”秋绥轻声安慰道,“冬禧,我一会儿去找你,你在家里等我。”
陶隐住院了,他的身体每况日下,尤其是这段时间,他的脸色惨白、形销骨立,连医生都不确定陶隐是否还能活过这个冬天。
鱼冬禧简单将家里收拾一下,她想一会儿秋绥来找她,估计是要一起去医院陪护。
一个半小时后,门铃响起,鱼冬禧打开门,她穿着白色的毛衣,扎着圆滚滚的丸子头,屋里暖气很大,把她的脸都烧红了。
秋绥微微轻喘,他的脸被冻得有点红,肩上、头顶上落着没化开的雪,手上还提着一个蛋糕。
鱼冬禧一愣,随即给秋绥让出位置来,道:“怎么冻成这样?快进来。”
秋绥将蛋糕放在客厅的大理石茶几上。
“怎么还买蛋糕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说着,鱼冬禧打开手机准备查看日历。
“今天本来不是什么节日,但是从今天以后,每一年的今天,都会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秋绥将蛋糕盒子拆开,蛋糕是简约款,上面刻着瞩目的“生日快乐”四个字。
鱼冬禧愣愣地看着秋绥的动作,整个人完全还在状况之外。
“冬禧,你不是说今天是你的重生日嘛,那不如以后每一年的生日就在这天过吧。”秋绥将蜡烛插好,他的手纤细修长,哪怕是插东西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都优雅无比。
鱼冬禧似乎一直很抗拒过生日,可是鱼冬禧知道她抗拒的不是生日本身,可是过生日的那个日子。
“谢谢你……”鱼冬禧的声音彻底哽咽了,她的眼眶通红,如果她的人生没有秋绥,那她或许活不到现在。
秋绥永远会在细节上感动鱼冬禧。
从此以后,冬季的这一天,成了鱼冬禧新的生日。
后来,秋绥离开了她,鱼冬禧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
期末考试即将到来,每一次秋绥和鱼冬禧去医院看陶隐,陶隐都会往回赶他们二人,据说常年生活在一起的人是看不出彼此的变化的,或许是因为陶隐身体弱化瘦削速度太快,哪怕鱼冬禧天天都能看到陶隐,她也依然能看出陶隐的变化。
这个冬天结束的时候,她希望陶隐还在。
秋绥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他不喜欢直接说“爱你”“喜欢你”这种露/骨的词汇,比起言语,秋绥始终更注重行动。
哪怕秋绥不说,鱼冬禧也知道,其实最煎熬、最痛苦的人是秋绥。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秋绥瘦了十斤。
期末考试结束以后,鱼冬禧和秋绥整日整日待在医院陪着陶隐,陶隐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暂,很多时候,陶隐甚至已经不认识周围的人。
到了晚上,秋绥不敢睡觉,现在陶隐的情况很危险,医生说,陶隐很有可能在某一天的睡梦中失去全部意识。
听着陶隐还算平稳的呼吸,鱼冬禧叹了口气,她的手搭上秋绥的肩膀,道:“秋绥,你白天已经看了一天,睡会儿吧,我替你守着,别怕,还有我在。”
秋绥抿抿唇,忽然握住鱼冬禧的手,道:“没事,我来守着,你先睡。”
“别这么倔,这样,咱们一人守半晚,你先去睡。”
鱼冬禧的语气不容置喙,秋绥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道:“好吧,那我定个闹铃。”
在走廊,有一张临时支起来的小床,秋绥到那张小床去休息。
鱼冬禧坐在刚才秋绥坐过的椅子上,看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陶隐。
对于鱼冬禧来说,陶隐和她的亲爷爷没什么区别,自打鱼安去世以后,陶隐就承担起了监护人的责任。
如果陶隐去世了……
她甚至不敢想象。
可是人和人之间终究会有离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鱼安教会她的最后一课,大概就是接受亲人的离去。
鱼冬禧站起身子来到走廊,秋绥的呼吸声很平稳,他已经睡着了,即使如此,他的眉毛依旧紧紧皱在一起。
鱼冬禧轻手轻脚走到秋绥的床边,她蹲下身子,将秋绥的手机打开,然后又将秋绥定的闹钟关掉。
鱼冬禧慢慢抚摸着秋绥紧皱起的眉头,轻声道:“睡个好觉吧,不要再难过了。”
忘记那些烦恼吧,秋绥。
……
临近过年的时候,是陶隐病情最严重的时候,短短七天,陶隐进了三次抢救室。
每一次,秋绥都胆战心惊的,他生怕陶隐进去以后,就不能活着出来了。
最后一次进抢救室,是过年的前一天,当时陶隐的情况已经危机到不能再危机,秋绥脸色惨白的靠在医院冰冷的瓷砖墙壁上,他的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
鱼冬禧握住秋绥冷冰冰的手,她知道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秋绥身边。
两个小时后,陶隐被推出来了。
之后,陶隐陷入到了昏迷当中,直到过年那一天。
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烟花爆破时发出的声音,在病房里都能清晰可闻。
秋绥和鱼冬禧肩并肩坐在病床边,这个年过的很冷清。
忽然,陶隐的手指动了动,秋绥一愣,随即叫来医生。
陶隐慢慢睁开眼睛,他的眼神先是浑浊,然后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秋绥?”陶隐反握住秋绥的手。
“是我,爷爷。”秋绥小声地说着,他压低声音,仿佛自己的声音如果过大,就会让陶隐再次陷入到昏迷。
陶隐的眼睛慢慢转动着,他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鱼冬禧。
“冬禧……”
“爷爷,我在。”鱼冬禧立马凑近陶隐,她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泪水。
陶隐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鱼冬禧立马握住陶隐抬起的那只手。
陶隐舒了一口很长的气,他把秋绥和鱼冬禧的手搭在一起,道:“我老了,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活儿着。”
陶隐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秋绥慌忙不知所措,鱼冬禧赶忙扶起陶隐,轻轻叩着陶隐的后背。
陶隐从前是个很壮的人,虽然风格温文尔雅,但是他一直都热衷于健身,可是到了今天,连鱼冬禧都能毫不费力地将陶隐扶起来。
想到这,鱼冬禧更觉得心酸,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比见证一个生命的消逝更让人难过了。
“秋绥……我走以后,不要办任何丧事,我想安安静静地离开,到时候,你替我联系我家里人,他们会处理好我的遗体,你和冬禧也快考走了,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务必给我家里打电话,他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你们……”每说一会儿话,陶隐就要停下来歇息半晌。
这样断断续续的谈话持续了半个晚上,后半夜,陶隐彻底陷入到昏迷状态,然后再也没能醒过来。
陶隐是京城人,他的兄弟姐妹大多生活在京城,还有不少亲戚已经移民到国外。
陶隐的骨灰被接走那天,县城里下了好大一场雪,秋绥抱着陶隐的骨灰盒,将骨灰盒移交给陶隐的弟弟。
鱼冬禧安静地站在秋绥身旁,她打着伞,和秋绥一起看着车辆逐渐远去的背影。
车辙留在皑皑白雪之上,白雪融化那一天,一切又将恢复如初。
“回去吧。”鱼冬禧轻声说。
半晌,鱼冬禧都没能听到秋绥的回答,她抬起头,忽然就愣住了。
她看到秋绥哭了。
秋绥无声地哭泣着。
鱼冬禧说不出自己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是看到秋绥哭的那一刻,她也想哭。
“秋绥,我会永远陪着你。”鱼冬禧的眼眶也一片通红,这句话绝不是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