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承诺过你不会管？”飞雪闻言，脑子里的旖旎想法渐渐淡下去，嘴角勾了勾，不明意味地说：“恶人做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些，还有什么可看的？”

    公子星舒却很坦然，拉着飞雪就走。

    “眼见为实，看看吧。”

    飞雪不知道公子星舒究竟想做什么，仔细想来这一天浪费时间来见他的信徒也是，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意义。那什么钟鼎之会时间在即，这么想来，当初还不如再拉着公子星舒修炼一回，好早日拿回自己完整的内丹。

    其实世间还是强者才有说话的机会，早日突破分神到大乘期才是当务之急……

    “云天宗能屹立仙门之首千年，其实一定程度上归功于引导宗门内国家信仰神仙的方式，不仅能使治下国家容易集中统治，而且收集来的愿力能在一定程度上为宗门赢得更好的运势。”

    黎明即将到来的深夜，世间是非常宁静的，所以即使飞雪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想法，公子星舒的话依旧非常清晰地，直接的传入耳朵。

    飞雪第一时间甚至没有理解公子星舒想表达的意思：“什么？”

    公子星舒没说话，先抬手指向下方，示意飞雪低头去看。

    飞雪顺着看过去，看见了那个今晚被实现了愿望的大汉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街口的小庙门槛上发呆，身上沾了血迹的衣服脱了整齐地叠好丢在脚边，然后是一盏很昏暗的灯笼，在黑暗包裹中照不清任何人的脸，微弱得像只萤火虫。

    大汉面前站着三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在抽泣，因为是压着声音哭，飞雪没第一时间注意到。

    大汉说：“大柴啊，你爹被那群混蛋骗的的赌债已经还了，从今以后没人会再来催债了，强抢你娘的狗官被我杀了，你们三个以后好好活，大柴，我教你的武功每天好好练，那是你爹在战场上的独门绝技，不许忘了，保护好弟弟妹妹，我今早带你们去找街口做馅饼的刘叔，刘叔人好，不会赶你们走……”

    最高的小孩哽咽：“叔，你不是去请愿吗？你许了什么愿望啊！为什么最后还要去自首？”

    大汉哽了一下，慈爱地去摸小孩的头，嘴里没有一句脏话，眼睛里有泪光，嘴角却是上翘着说：“……叔许的愿望的确实现了，不过不是蛟仙，好像是新来的孔雀仙人帮了忙。”

    小孩：“能不能再去求孔雀仙人不要让你死啊。明明该死的是那些坏蛋！”

    大汉：“……”

    ……

    飞雪摸着有些发烫的胸口，清楚地听完在小孩压抑的哭声里大汉慢慢作好的安排，不禁疑惑地扭头，和公子星舒对上眼。

    直到天蒙蒙亮，那大汉领着悲伤难过的三个小孩出了门去后，飞雪从暗处来到这个陈旧小庙前，皱着眉不太理解地看着地上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星舒淡淡地说：“这三个是被他收养的小孩。现在杀了人要偿命，应是在交代后事。”

    飞雪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公子星舒，隐隐有些生气：“你早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其实所有来请愿的人都会被国家调查好，你看中的这个请愿人原来是个军人，大柴父亲救过他一命，后来大柴父亲战死，他们参与的那场战役由于出兵不义，被朝堂反战派弹劾趁机削弱军队，于是他也跟着被革了职，之后给街口点心铺子送柴火为生，再然后又遇到了大柴……大柴的遭遇你也听到了。”

    公子星舒依旧平静地说着，还朝着飞雪递出一本小册子，被飞雪一巴掌打开。

    “你什么意思，逗我玩吗？”飞雪感觉自己怒气上升得飞快：“现在来看我笑话？”

    “冷静。”公子星舒站在昏暗的庙门口，背后是黑暗的憧憧屋舍背影，温柔地又重复了一遍：“冷静，飞雪。”

    发亮的金色瞳孔闪了闪，飞雪收回抬起一半的手。

    公子星舒等到飞雪无意识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收回，才继续温柔地开口。

    “这个世界从千年前就被人类占领，至今所有的版图都在大宗门的控制之下，我们避不开人类。”

    “……”

    “而你和他不同在，你对着人类有着下意识的恶意和揣测，可事实不全是这样的，你距离当世的强者之列已迈入半只脚，能够害你的人会越来越少，当真正成为强者之时，要学会对弱者多点耐心……”

    “别拿以前那一套对我！”飞雪不耐烦地转过了身：“别以为我会和以前一样乖乖听你说教！”

    但几乎就在飞雪转身的瞬间，公子星舒却好似早就作好准备了一般上前一步，猛地一把拽过了飞雪的手把他拽回正面，手上力道大到飞雪手腕生痛，嘶了一声，竟没挣脱开。

    飞雪一瞬间和公子星舒坚定的眼神对上。

    “听我说完！待日后你出去找到了合适的地盘，自立宗门的时候，别忘了今天看到的，遇到的，学着云天宗的办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保住宗门！在世上好好活！”

    飞雪定定地仰头看着公子星舒紧皱的眉，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努力反应着刚刚听到的话的意思，神情错愕。

    好近。

    这一拉将他们拉到一个很近的距离，近得飞雪能看清公子星舒瞳孔里倒影着的自己，属于公子星舒身上一股清淡的气味窜入鼻尖。

    “……在修仙界，时间会变得很长，虽然前期可能会比较困难，但只要立宗门成功后，世间就会承认妖兽的存在，然后……然后就和现在几个大宗门的宗主，长老一般，你能活很久很久，可我不行。”

    一字一句，缓慢地说完这句话后，公子星舒顿了顿，放开了愣住的飞雪的手。

    接着他退后了两步，眼神渐渐恢复了平静，像深黑的海，汹涌的情绪名为理智过后，重归死寂。

    可我不行……这句话却开始在飞雪耳中震响，连着之前说过的所有话产生爆炸，震得浑身僵硬，震得飞雪忽然生出了空落落的孤独感，震得所有的生气全部变成难受的酸涩，涌入眼眶。

    飞雪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开什么玩笑，堂堂妖王怎能流泪！一定是身体还有着以前该死的习惯……

    公子星舒后退几步，偏头，夜色已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离开，天空的蓝色悄无声息地变成浅色。

    周围已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出现了细微的，无法辨认的模糊声音。

    很快，阳光照了过来，光束将公子星舒照亮在飞雪眼中，被绣在红白相间衣服上的金线在光芒里发亮，勾勒出清晰华丽的轮廓。

    飞雪动了动嘴唇，生涩僵硬地，不熟练地，小声得对着公子星舒说：“谢谢你。”

    明亮的天空下，公子星舒回头看向他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并不高兴。

    飞雪再次僵硬在了原地，大脑却丝毫想不出来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天亮了。走吧，我们回云天宗。”

    最终还是公子星舒来打破了沉默，重新像个成熟的男人一样收拾了所有的情绪，戴上一个稳定和平的面具，继续着计划之中的事情。

    酸涩感随着这句话再次涌入飞雪身体，飞雪突然想到，其实妖兽是有对这种情况的处理办法的。

    报恩。

    可是怎么做呢？

    见公子星舒从天上唤来云朵飞舟，飞雪情急，话就来不及过脑子，说道：“我……我请你吃那个肉馅饼吧。”

    公子星舒的动作整个顿住。飞雪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显然，自己并没有掌握另一个“自己”灵机应变的说话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