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将今日的折子送进御书房,许然就直接示意他全数放在了裴观面前。
许然点了点奏折,嘴角噙笑,“来吧,你的惩罚。”
“陛下说的惩罚,就是这个?”裴观完全顿住了。
许然看了看那堆得老高的奏折,诧异道,“得批大半天呢,还不够?”
不愧是摄政王啊,批了这么多年的折子,不是自己能比的。
裴观对上许然暗含敬佩的眼神,彻底哑然。
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方才朝会时称龙体有恙……”
“嗯?”许然眸中带笑,“骗他们的。”
“陛下日后不可再有此言论。”裴观脸色严肃。
他是真的担心自己,许然心下一松,“别担心。”
小半个时辰过去,许然捧着本游记看得津津有味。
系统好奇地凑着脑袋过来瞧了几眼,随后震惊:就这?!就这样一本无趣的书,宿主竟然为了它放弃和自己一起看回村的诱惑!
真是,不懂欣赏艺术的人类!
裴观平和的眉目忽然凝住,一份奏折看了半晌,迟迟没有落笔。
“臣杜玉成谨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上春秋鼎盛,龙体康泰,乃我天齐之福。然后宫空虚,后位虚悬,皇嗣不丰,此乃国之隐忧。伏望圣上垂鉴,充实后宫,广纳佳丽,以开枝散叶,延续皇家血脉。
臣忠诚奉劝,敬请圣上裁夺。”
杜玉成是当朝丞相,为人清正,他的确忠心,裴观却下意识地想驳回这道折子。
可杜丞相言之有理,他不能像驳回张道全的奏折那样驳回他的折子。
裴观右手紧绷,那只毛笔几乎要被折断。
广纳佳丽,开枝散叶……
历代帝王皆是如此。
许然注意着裴观的动静,忙放下游记问道,“怎么了,你身子不适?”
裴观僵住的手一松,沾满墨水的笔瞬间在规整的奏折上留下一道浓重的印迹,那道墨渍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佳丽”二字上。
裴观几乎是有些仓皇地抬头,却对上了许然满是关心的眼神,是略有些锋利的眼型,不冷不热看人的时候既有压迫感,但此刻这双黑眸清润温和,叫人生不起半分戒心。
“臣一时走神,”裴观恭谨地将手头的折子递给许然,“丞相的折子,请您过目。”
许然疑惑地挑眉,接过那本奏折。
他从最初的漫不经心到蹙起眉头,最后有些羞恼地将奏折砸在案台上。
“想来真是最近朝中太闲了,杜相都开始关心这些琐事了。”
裴观垂眸看向那本染了墨迹的奏折,那团乌黑越看越戳眼,“陛下年已十八,后宫空虚,是臣失职。”
许然微愣,“你想让我娶妻吗?”
裴观全然的公事公办,“陛下,臣不敢置喙陛下的私事,只是陛下倘若有心仪的贵女,也该早做准备,先立后再娶妃,有利于后宫安定。”
许然几乎要气笑了,“朕该娶妻,那摄政王年已二十五,为何孤身一人?”
“皇嗣关系国家社稷,臣怎可与陛下相较。”
许然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问:“那不提社稷呢,裴观,你想让我娶妻吗?”
“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许然忽得一笑,“罢了。”
他有些累了,声音里也带出两分倦怠,“烦请摄政王批完今日的折子吧,朕先去内殿歇息了。”
裴观僵在原地,他拿起那份被许然遗忘的奏折,随后轻轻合上,当做没有看到过一般,放回原地。
一墙之隔,说着要歇息的许然回了系统空间。
“宿主……”系统戳了戳他,“你还好吗?”
许然叹了口气,“裴绪冬会喜欢上我,并不代表裴观也会喜欢我,对吗?”
系统不敢说话。
裴观批完了奏折依旧不见许然出来,赵福急得直跺脚。
“摄政王,您看呐,这陛下还未用膳呢,可老奴也不敢扰了陛下休息啊。”
裴观忙起来忘了时辰,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感觉到腹中饥饿,他有些焦灼地看向后殿,“你去传膳,我去唤陛下。”
赵公公忙不迭地应了。
裴观屏着呼吸走进内殿,里面一丝动静也没有。
“陛下……”
许然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闭上眼睛的模样异常乖巧,只是眉心微微蹙着,似乎有什么烦心的事。
几乎是本能的,不想让他不高兴,不想见他皱眉,裴观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了抚他的眉间。
许然意识待在空间里,将裴观的动作看了个分明。
睡着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眼底清明,裴观吓了一跳,触电般的收回手。
“陛下恕罪,微臣冒犯。”
许然忽然抓住他的手,同时唤道,“系统。”
系统:“裴观的心跳……啊啊啊啊啊,好快!!!”
许然将裴观的手抓的更紧了,在脑海里对系统炫耀,“我就知道。”
他就知道。
本来还为许然激动的系统瞬间冷静,滚啊,你们这些该死的小情侣!
“陛下,您……”裴观想收回手,可许然的力气出乎他意料的大,怕伤了许然,他又不敢真的用力,一时进退两难。
“没事,朕准你冒犯。”许然的声音里带着笑。
裴观震惊抬眸,对上一双认真的眉眼。
许然掌心的温度灼热,裴观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许然轻笑一声松了手,裴观陡然站起身,后退数步,“陛下起来用膳吧。”
他的心太乱了,许然也不再刺激他,“摄政王留下和朕一起用膳吧。”
裴观闻言滞住,从“我”到“朕”,从“裴观”到“摄政王”,这次是命令。
一块肉被夹到自己碗里,裴观的心颤了颤。
许然恍若未觉,“怎么不吃菜?”
一餐饭还没吃完,裴观的胸口突然涌上一阵熟悉的闷痛,他不动声色地捏紧了筷子。
“陛下,臣府中还有事,可否先行告退。”
许然也停下动作,面带忧色,“你怎么了,身子不适。”
说着许然就要唤太医。
“陛下,臣身子确实无碍,您唤太医来看也是一样的,只是今日府中有事,臣放心不下。”
许然定定地看他,裴观脸色如常,系统查探了一番,也没看出什么来。
“真的没事?”
裴观轻笑,“真的。”
“赵福!派人送摄政王回府。”
裴观闻言心中一松,紧绷的手指才慢慢松懈,他撑着最后的力气同许然谢恩,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府。
不同于外人猜测的奢靡金贵,这摄政王府空空荡荡,找不到什么名贵的摆件,甚至连洒扫的小厮都没有几个。
裴观疾步回房,步子都有些紊乱,才关上房门,他就忍不住带出一阵闷咳,他死死按住胸口,锥心的疼痛让他呼吸都险些窒住,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就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