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有为满面红光，身穿重工刺绣宝相花纹长袍，热情地迎接他们：“辛苦各位英雄，快进来！”

    深海之中的异样也传到了陆地上，地面不时微微颤动，空气冰冷湿润，百姓听涛声滚滚，如同天穹降雷，担惊受怕了一整夜。

    经辛有为亲自解释，百姓们简单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辛氏商会及远征军团更加敬佩崇敬，因此就有了“英雄”一称。

    阿奇柏德远远地就看见了莫歇，拔腿飞奔过来，及时在他面前刹住了车。一头红发乱蓬蓬的，像只刚吹完毛的小狗。

    “莫歇！你变回来了！”阿奇柏德绕着莫歇转了一圈，又惊又喜地抛出一连串问题，“海底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受伤？身体怎么样？”

    莫歇展开双臂，大方地让他查看，笑着说：“放心，我没事。”

    被钩子捅穿了胸口叫没事？阿瑟斯瞬间投去幽怨的目光。

    以及，阿奇柏德怎么表现得比我这个亲弟弟还要激动？他和莫歇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科林原本也想来看你的，可他临时被教授叫走了，说是要整理学院报告。”

    “毕竟他是学生会的会长。”

    几人向着酒席走去，莫歇目光一转，注意到贝利恩很自然地融入了人群中，正和后勤人员一起搬运庆功宴要用的食材。

    现在他的体内依然存在着庞大的魔力宇宙、澎湃充沛的巫力以及混乱的炁，多亏有贝利恩的帮助，他才能维持着原本的模样。

    只要坚持到回西大陆，他就不用再麻烦贝利恩了。

    桌上山珍海味琳琅满目，美酒佳肴香气四溢，让人不禁垂涎欲滴。

    宴会的气氛渐渐高涨，佳丽们穿着华美的衣裳，端着精美的酒杯，穿梭于光影之间。侍从们也分散在酒桌旁，细致入微地解决宾客们的需求。

    此时的莫歇还不知道，今夜过后，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

    一场精心策划的闹剧，在临时演员的推动下，草草献出了结局。

    分别得太突然，来不及告别。光影的间隙中，充斥着至高位的存在和人类开的、荒诞至极的玩笑。

    宴席结束在深夜时分，阿瑟斯凑到莫歇身边，小声说：“我隔壁是空房，你要不要……”

    “不用，没关系。”海啸过后，气温骤降。莫歇呼出的气息化为白雾，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阿瑟斯微微皱眉，“可是父亲在怀疑你的身份。”

    为了定时检查身体状况，也为了方便抽取魔力，莫歇和亚特博尔格住在同一座小楼里的同一层。

    莫歇转过头，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已经知道了。”

    阿瑟斯瞬间瞪大了眼睛，“你、你和父亲说了吗？”

    莫歇摇了摇头，“我表现得太过明显，他想猜不到都难。”

    “那好吧……”阿瑟斯抿了抿唇，停在自己的住处前，和莫歇挥手告别，“晚安。”

    “晚安。”

    亚特博尔格和巴里特作为远征军团的代表，还在和辛有为商量挑战完成后的事宜。

    莫歇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放松呼吸，缓缓闭合眼睛，进入了精神世界内。

    [这个地方确实不错。]

    这一次，他最先看到的不是诺兰，而是那个恶贯满盈的巫师。

    [我的脑袋里也有精神世界，只不过和你的比起来，就像是大海里的浪花一样渺小。]

    见莫歇没有反应，他自顾自地说道。

    他以本体年轻时的样貌存在于精神世界中，微微卷曲的红棕色短发，深灰色的大眼睛，凹陷的眼窝，鹰钩一样的鼻子，配上一身病态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有些诡异。

    [是的，这就是我从大巫师直接跃升为至高巫师境界的秘密。]

    莫歇终于正视他，淡淡说道。

    [这种事情，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做吧？我指的是‘把人的灵魂关在你的脑袋里’这件事。]

    光团缓缓飘了过来，巫师状似害怕地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戏谑。

    [呵呵，不要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

    [你还记得自己在两百多年前做过的事情吗？]

    [唔……我做过很多事情，你指哪一件？]

    [霜冻苔原，魔法师，禁忌巫术。]

    莫歇和他不过一拳的距离，向来平静温和的声音染了些冷意。

    [哦，你去过霜冻苔原遗迹，看到了我留下的作品。]

    巫师眼神一亮，苍白的脸上飘起淡淡的红晕。

    [不过，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做的？明明有个无能的家伙，坚信自己主导了一切。而你，应该已经了结了他的性命，为整个事件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才对。]

    他上身前倾，越凑越近，尖尖的鼻头快要戳到光团柔软的表面。

    [事实上，我刚知道不久。如果非要掐算一个精确的时间点的话，那大概就是我进入到精神世界的一瞬间吧。]

    莫歇越过他，飘浮一段距离之后，缓缓停落在了褐发青年的头顶。

    [你是……]

    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巫师循着莫歇的方向看去，表情从疑惑变为惊讶，又很快从惊讶转变成了激动。

    [啊啊……没错，就是你，我完成的第一个作品！]

    巫师瞪大了眼睛，嘴角高高扬起，脚下踏着轻快的舞步来到诺兰的面前。

    [多么完整的灵魂！多么浓郁的气息！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比诺兰要矮一些，为了将自己的视线全部献给莫歇，他踮起脚尖，喘着粗气，面带不正常的潮红，像炮弹连射一般发出疑问。

    [我们现在是生是死？]

    [一个人的身体最多能容纳几个灵魂？]

    [借由那枚戒指的力量，是不是有可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复活？]

    莫歇不为所动，默默看他表演。

    诺兰面上笑意更深，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我真的好想念您啊！]

    他突然握住了巫师的手，语气诚恳且真挚。

    [哦？]

    巫师愣了一下，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光团身上移开，停留在青年精致的面容上。

    这个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两百多年来，我每日每夜都在思念您。感恩创世神的垂怜，让我再次遇见您。]

    诺兰声音颤抖，眼尾微微湿润，不经意间挤出莹莹泪光，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