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这么想的？]

    惊喜之情将刚冒出头的疑虑压了下去，巫师后退半步，仔细观察着诺兰。

    [是的。]

    诺兰睁开眼睛，色泽莹润的蜜糖犹如遇水化开了一般，被鸦睫半遮半掩，显得流光溢彩，异常绮丽。

    [好，很好……]

    巫师缓缓转动眼珠，像是在思考什么。

    [那么，你愿意配合我做一些小小的试验吗？说不定，我能让你以人类的身份复活。]

    他的脸上露出虚假的笑容，以诱惑的口吻说道。

    [当然——]

    诺兰也扬起灿烂的笑脸，刻意拉长了声音，状似要答应一样。

    [不愿意啦。]

    听到答复的瞬间，巫师表情一僵，随即眼底染上了浓墨，闪过一道凶光。

    这小子之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遇到诺兰时的场景。

    雷克顿公历837年，距离霜冻苔原战役结束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

    对于西大陆的人来说，“三十年”具有特殊的意义。

    圣灵庆典每十年举办一次，每举办三次，就会有神迹从天而降。

    或是倾洒甘霖，治愈病痛；或是觉醒圣祭，改变命运；亦或是诸事顺意，好运连连。

    渐渐的，人们将“三十年”的特殊意义延伸到了生活中的各个方面。

    霜冻苔原一战，王家骑士团损失惨重，数百位战士用牺牲艰难地换取了胜利。

    所以霜冻苔原战役胜利三十周年，绝对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王家学院组织了高等部学生参观霜冻苔原遗迹的活动，由王家骑士团的骑士亲自护送，打开通道。

    在浩浩荡荡的学生大部队中，巫师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诺兰。

    青年自信、开朗，浑身上下洋溢着蓬勃的朝气，犹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隐藏着无限可能。

    想得到他。

    想把他的光辉扼灭在青涩稚嫩时。

    想剖开他的身体，剜脏去绺，制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因为想，所以就这么做了。

    青年的身体修长匀称，肌肉的纹理清晰分明。鲜红的血液流淌下来，像是白骨生出了花。

    他知道疼，会歇斯底里地大叫。

    于是巫师就掰了他的下颚，又用巫力凝结成的小刀，仔细划开脆弱的脖颈。

    如此，施展巫术的材料便准备完成了。

    仅凭一个年轻的魔法师的魔力，就能维持霜冻苔原位面的运转，多么神奇啊！

    [死而复生的试验，听起来确实很有趣。]

    诺兰突然出声，打断了巫师的回忆。

    [那么就和我……]

    [不过，和我的主人相比，您的水平还是差了一些。]

    说完，诺兰面上浮现出一丝懊恼的神色，连忙改口：

    [不对，不合适。您这样的人，怎么配和主人比呢？]

    听到这话，他头顶上的光团动了动，表层的光芒亮了又暗，像是觉得十分无奈一样。

    [主人？]

    巫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这纯血至高巫师也不是什么好人嘛！救人一命，就要收作奴隶，和他是一丘之貉。

    [收起您那些糟糕的想法。]

    诺兰突然压下嘴角，用冰冷至极的目光注视着巫师。

    [难道不是吗？]

    巫师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虽然我很感激您把我封在冰柱中，使我苟延残喘了两百多年并因此遇到了主人，但我无法容忍，您对主人抱有那些糟糕、龌龊、卑鄙且阴暗的想法！]

    诺兰一本正经地说着，蜜糖般的眼里凝结着冰霜，浑身气势大增。

    [等……]

    巫师微微皱眉，刚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就被诺兰一连串的赞美之词给噎了回去。

    [主人是照进黑夜的一束光，引领迷惘的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的胸襟就像天空一样宽广，他的学识犹如大海一般深远，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巫师，没有之一！看啊，就连他的意识体，也是如此的可爱，这叫我怎么……]

    诺兰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把光团抱下来，然后放在臂弯里，轻轻抚弄着柔软的表层。

    [不是，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巫师终于忍无可忍，大喊一声打断了诺兰的话。

    这人的脑袋是不是坏了？难道我在施展巫术的时候，不小心碰歪了他的某根神经？

    [我该走了，他就交给你了。]

    莫歇轻叹一声，从诺兰的怀里离开，一转眼便移动到了意识海的上方。

    [您慢走，记得有空常来看我哦。]

    冰霜消融，气势平复，诺兰笑眯眯地朝莫歇摆了摆手。

    随着光团沉入意识海中，精神世界短暂地安静了片刻。

    目光交汇之间，诡异的气氛开始蔓延。

    [您知道吗，我想把我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主人看。]

    诺兰向前一步，语气轻柔和缓。

    [贝利恩那块冷面石头说过，我会成为主人的帮手。所以我要尽我所能，帮助主人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

    诺兰的表情是如此温柔，巫师却忍不住屏住呼吸，颤抖着身体向后退去。

    怎么回事？我是在害怕吗？

    他只是一个一阶魔导士，而我可是大巫师！

    为什么……

    [您所知道的一些事情，恰好是主人感兴趣的，所以接下来就要麻烦您好好配合我了。]

    诺兰面带微笑接近他，手里凭空出现一根粗长的绳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束缚在原地。

    [你、你要做什么？！]

    巫师大惊失色，像只蚕蛹似的蛄蛹起来。

    [别担心，我会好好招待您的。]

    诺兰面上笑意更深，白皙的手掌缓缓落下。

    意识回归，莫歇缓缓睁开双眼，在床上静坐片刻后，简单去洗漱了一番。

    屋外隐约传来交谈声，莫歇推开门，正巧对上一双湛蓝的眼眸。

    “早安，侯爵。”他能感知到，现在附近没有人，于是他主动让开身位，做出邀请的姿态，“我想和您说一件事，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亚特博尔格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迈步走进他的房间。

    房门关闭，结界张开，莫歇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请您调查一下辛氏商会的货品流通情况，我怀疑有真皮材料通过走私渠道流入西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