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师徒俩就到这小镇上散散步。
这条直街不过两三里,半个小时就走了个来回。两人打道回府。
一楼的吧台服务员望着他们。
进了房间,师父才问:“刚才那服务员为什么望着我们?”
一宁说:“出出进进的人,她都要关注一下吧。”
说罢,给师父泡茶。
八爷说:“出门观天色,进屋观眼色。就是人家看你一眼,你也要分析。
我发现那服务员从进门看我们一眼之后,目光一直随着我们的身影转动。”
一宁立即明白过来,问道:“镇上的人来找过我们?”
“对。镇上的人对服务员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领导,他们到这儿没找到。
我们回来了。她很高兴,马上会打电话给镇上的人。”
一宁笑道:“师父,您真的擅长逻辑分析。”
师父说:“你去向服务员多讨两个水杯,来了,我们也要泡杯茶。”
一宁讨了两个水杯进来,坐下不久,果然有人敲门。他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原来查身份证的两人。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矮瘦的年轻人介绍道:
“这位是我们镇上高镇长。”
高镇长说:“不是镇长,是管治安的副镇长。”
八爷点头,说:“请坐。”
一宁泡茶。
高副镇长大大方方在椅子上坐下,又对八爷说:“你也坐嘛。”
八爷对矮个人说:“这位干部坐。”
矮子说:“你年纪大,你坐。”说罢就坐在床边。
一宁把茶端给这两位之后,自己坐在另一张床的床沿。
高副镇长问:“你们是流动的算命人?”
八爷点头:“我叫宋亦乐,我徒弟叫赵一宁。你们来了,我们是明天上午走。你们不来,我们也是明天上午走。”
高副镇长的脸才松驰一点,皮笑肉不笑地说:
“看相算命呢,我们并不管。这是社会现实,流行了几千年。因为我们县里的余书记要来我们镇上检查年底的治安工作。所以才……”
八爷接过话头:“理解,看相算命,在官方称之为封建迷信。余书记这个人很好。”
后面这句话,吓了三人一跳。
首先是一宁,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接下来吃惊的是两位来人,特别是那个高副镇长有些莫名其妙。望着八爷,半天才试探着问道:“你认识余书记?”
八爷淡淡一笑:
“我走家串户,多少听到过余书记的传说嘛。说他不管哪个干部打电话向他汇报工作,就是当时很忙。忙完了都会回一个电话。”
一宁一听,突然记起了。
高副镇长一听,弄不清这算命先生的来头。模棱两可地说:“对,余书记是个好书记,社会上这个传说是也真的。”
八爷就不说话了,只微微而笑。
这高副镇长也弄不清八字到底是个什么人。要说是位大师嘛,不至于走街串户算命。
要说是个普通的八字先生嘛,竟然评价起县委书记来,那语气也是轻描淡写。
高副镇长问:“你们好像是上州过来的?”
八爷说:“对。”
高副镇长挤出笑,说道: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们也是因为镇里要检查一下安全防护工作。所以才到旅馆走一走。”
八爷说:“知道,这是你们的工作职责所在。”
高副镇长一听这老者说话吐词不凡,再挤出一点笑:
“既然你们明天上午就走,这件事落实好了。那请你师傅算个命行吗?”
八爷大笑,说道:“行啊。干部中算命的人很多,只要不到办公室去算就行。”
高副镇长大概是考虑自己的身份,指着矮个子说:“小李,你算一个。”
小李犹豫了一下。
高副镇长说:“我讲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算一个。”
那个叫小李的人说:“我从不算命,给我母亲算一个。”
八爷点点头。
小李报出她母亲的生辰八字,八爷嘴里冷笑一声,说道:
“小李同志,我们两个真是算命的,不是什么不良份子。你不用考我。我只算活人。”
高副镇长故意虎了脸,对小李说:“在大师面前要讲真话。不要开玩笑。”
然后对八爷说:“宋先生,你给我女儿算一下,明年能不能考上大学。”
八爷笑道:“命就不算了,你随便写个字。我测一测。”
“随便写?”
八爷点点头。
高副镇长说:“那就测个【随便】的【随】字吧。”
八爷朝一宁指了指,一宁明白是取书桌的笔和便笺。
八爷接过纸后,笑道:“这个【随】字从小篆演变过来的。它的意思是:跟着走,有肉吃。”
高副镇长一脸茫然。
八爷跟他解释:“【随】,主要看右边这一部分。这个【有】字的下面是个【肉】字,不是个【月】字啊。
【有】字的旁边是个【之】,就是走之。
所以解释起来就是【跟着走有肉吃】,重本考不上,一本不用想。”
这高副镇长拿着这张纸看了半天。然后问道:“仅凭这个字就可以断定?”
八爷笑道:“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家住上州黎明镇瓦铺村。你明年可以来找我。”
旁边的那个矮个子说:“测字,这个我知道。我们乌乡有个弘一大师也测得相当准。”
八爷点头,说:“对,弘一大师我也听说过,在乌乡那一带很有名气。”
高副镇长说:“那大师一定要留个电话给我。我到时来拜访。”
一宁说:“我写给你。”
这高副镇长对在旅馆突然遇上的高人,态度变了。因为这个高人敢说出自己的住址。这个假不了。
于是,他就与八爷攀谈起来。
一宁机敏,写了一张纸条给高副镇长。
高副镇长接过一看,上面写道:“我师父九点要准时睡觉。”
他一看就站起来,说道:“大师,打扰了。以后再和您联系。”
一宁代师父送客。
等客人走后,一宁吃惊地望着八爷,问道:
“您还有这一手,平时可没教过我啊。”
八爷笑道:“以后教。”
一宁心想,难怪师父要出来游学。针对不同的人,他的办法多多。
测一个字也是一门技术,师父真是个宝藏。
一宁说:“现在就教我行吗?”
师父说:“要别人写字时才可以教。这个是即兴的,你不能一个字就只有一个固定测法。
如果他写这个【随】字,测他父母寿命。就不同了。
一宁问:“那是个什么结果?”
八爷说:“随时可能有肉吃。随时可能走,可判断是身体很不好。”
“啊?师父,您一定要教我。”
师父不理他,独自上床打坐。
小镇,初月,师父打坐。一宁也跟着打坐,可是,一宁的心情,今夜可不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