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脸男子捧着琴,来到无障身前,背对龙泉,嘿嘿笑道:“小师父,给你琴!”手指在琴上轻点了两下,交给无障后,退了下去。
在这名青脸男子在龙泉身前走过时,龙泉脸色一凝,似乎感知到什么异样,但这男子转瞬间就没入人群,他又不便细查。
无障接过琴,的确是一把破琴,桐木已腐化,只是没有断裂,琴面上有许多抓痕,好在琴弦还在。
杨英杰将曲谱拿到手中,走到无障身前,望着破琴,鄙夷道:“你就用这破琴能将此曲弹奏?”
无障调试琴弦,平静道:“可以试试看。”
杨英杰道:“你若能将此曲弹奏出来,本公子拜你为师,若是弹奏不出,就将这曲谱赠与我如何?”
无障道:“公子若是喜欢,可以抄袭一份,不必跟我打这个赌。”
杨英杰笑道:“这可不一样,本公子想拿这曲谱送人,自然不能是抄袭的!”
无障道:“上面的内容我都记下来了,那就赠给你好了。”
“那不可,本公子怎会轻易夺人所爱!”扇子轻轻一摇,疑笑道:“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怕本公子会输,我倒不信,你能弹出此曲,若是你真能弹奏出来,本公子必然拜你为师,这里的莽夫谁再敢威胁你,本公子就让他血溅当场。”
无障道:“杨公子只需给我作证,我弹奏的是上面的曲子,就万分感谢了。”缓缓走向山崖最高处,寻到一块平整的岩石,席地而坐,将木琴放好。
众人欲要上前围观,被杨英杰阻拦道:“你们这群莽夫,懂不懂得欣赏,这赏琴远一些为好,你们上前那是去看琴,难道你们还担心,他会跳崖跑了不CD给本公子退后。”
经过他这一说,就连龙泉和萧惊鸿都不好意思上前,不过他二人离无障很近,不足十丈,众人听他二人对话,已经确信,这是一本曲谱,现在只是听一听能否弹奏出来而已。
无障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扫,高低音相继发出,琴音悠扬,略作调整之后,望向众人道:“我弹奏的是《起风》这一支,杨公子可为我确认。”
说完,轻挑琴弦,琴音徐徐传开,声音轻柔,细微可闻,似在拨开淡淡的云雾,又若晨风拂过脸庞,令人宁下心神,去聆听。
杨英杰轻摇画扇,眼观曲谱,微微点头,确认是《起风》无疑。
音调慢慢走高,未至高点,又缓缓落下,偶有玉珠点缀,拨动心弦,先如站在巍峨高山之巅,后如面向平静无垠的大海,壮丽山河,浮于脑海,起起伏伏之间,妙音渐渐连珠,回荡山谷,心旷神怡。
不懂音律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韵味,杨英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欲要喝彩,却怕扰乱了琴音,竖起大拇指称赞。
琴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节奏加快,仿佛暗流涌动,进入十面埋伏之中,突然一音风生水起,惊心动魄,双音交错迸进,短促铮铮,排山倒海,阴风怒号,万剑齐发,铁骑奔腾。
无障衣衫纷飞,双目发出黑光,冷视修真各派,双手飞快跳跃,大汗淋漓,听得众人,热血沸腾,怒发冲冠。
高到极处,几个盘旋之后,再次走高,一重盖过一重,似惊涛拍岸,慷慨激昂,低到极处,几个回荡之后再次走低,似冰川崩塌,悲壮彻骨。
殉情崖上,掀起了琴风,一浪一浪吹向众人,他们此时已经呆住了,一动不动,双眼血红,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正经历着一场殊死搏斗,只要琴音不断,他们很难走出困境。
……
黄沙吹尽,潇潇雨歇,众人心中无限悲哀,莫名失落,似身处浩瀚的洪宇之中,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卑微渺小,稍纵即逝。
琴音已经消失很久了,众人如梦初醒,满身是汗,酸软无力,再向山崖一望,无障不知何时不见了,只余下一把破琴。
……
夕阳如火,染红西天,树影幢幢,山石青绿,一名红脸男子蹲在一颗高树上,凝望着远处,忽然喜道:“小师父,他来了!”
只见一个青脸男子,在树林中飞快穿梭,片刻后,就乐颠颠地来到那颗树下,那红脸男子跳到树下,埋怨道:“这么久,你才赶来,是不是记性不好,迷路了?”
那青脸男子道:“你才迷路了!你们离开后,那些人在那里,呆了半天,好玩极了,后又四散急着找小师父,热闹极了,后来有人说,小师父跳崖了,还有人说,小师父升仙了,可笑之极!”
红脸男子道:“我们在这里等你,你可倒好,在那里看热闹呢!”
“我那里看热闹呢,那个死老道,似乎发觉了我,命弟子在身后跟踪我,我绕过了七座山,钻了八个洞,才甩掉他们,这群修道中人当真卑鄙无耻下流,等贫道修为高过他们了,必当杀了他们,为小师父泄愤!”对树下静坐的俊俏少年嘿嘿笑道:“小师父,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青年道:“你们虽化为了人形,但我通过你的牙,和凌空的鼻子,仍能认出是你们。”这青年自然是无障,青脸男子和红脸男子正是金行子和凌空子。
二妖抛下无障,甩掉何必留之后,清楚他们是不可能再救回无障的,只好寻觅一处洞穴,将金丹完全炼化,移形化骨,修为大进,步入元婴期(等同于修真之人的御神期),二妖极重情义,深知自己的修为突飞猛进,完全得益于无障,若是无障活着,定要想办法救出,两妖化形之后,与常人无异,起初他们还担心被认出,不敢抛头露面,后来遇到几人,没有被认出,两人大喜,于是大摇大摆的在人群中露脸,并在九乡打探无障下落,又偷了百姓不少东西,包括那把破琴,终于在酒肆中听到无障的消息,赶到殉情崖,那时,诸多门派正逼问无障,两人见无障欣喜若狂,但无障被围在崖上,又有很多高手在,他们很难近身救出无障,只有等待,寻找时机。
没想到无障在人群中认出他二人,见到凌空子背着琴,心生一计,将曲谱交了出去,引起拼争,趁机打手语给二妖,金行子心领神会,上前献琴之时,手指在琴上点了两下,示意稍等,“他已经去了!”,那时,凌空子已偷偷离开,绕到崖下,等待无障跳下。
无障弹奏曲谱之时,想着自己身患绝症,受修真各派逼问,大仇未报,五色石被夺,背负重托,前路渺茫,难如登天,内心已经愤怒到了极致,所以弹奏出意想不到的魔音来,差点让那些人集体走火入魔,已至他耗费大量的体力。
感觉时机已到,无障跳下悬崖,凌空子早已展开双翅,飞在半空中等待,见无障跳下,接住无障,飞下峡谷,在峡谷中隐匿飞行,来到与金行子事先约好的林中等待。
凌空子道:“这还不是得益于我的木琴,若不是它,小师父怎会轻易摆脱那些恶贼!”
金行子道:“少在自己的脸上贴金,若不是我聪明,就你那木头脑袋,怎会明白小师父的意图,是吧,小师父!”
无障道:“你们二人,我都需要感谢!”
凌空子忙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若没有小师父,哪里有我们今天,我们已经决定了,在你余下的这几天里,好好侍奉小师父,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别人欺负!”
金行子见无障怅然若失,忙道:“你才余下几天了呢,一点也不会说话!”
凌空子憨笑道:“我倒是希望小师父长命百岁了。”
“你才只有百岁呢,小师父能活千万岁,寿与天齐!”
无障淡淡道:“我倒是觉得活着很痛苦,真想早日解脱了。”
金行子道:“现在我们与常人一样,走到哪里也不会被认出,小师父你要去哪里,我们带你去。”
无障淡淡道:“快十年了,我想回我的老家,寻找父母的坟墓祭拜,之后寻找机会,夺回我的东西,能走到哪里就到哪里。”
“好一个走到哪里就到哪里,可是你却在这里!”只见一人从林中走出,正是‘风流才子’杨英杰。
金行子喊道:“不好,被发现了,快带小师父跑!”无障没有起身,示意不必。
杨英杰微微笑道:“本公子又不是来抓你们的,你们跑什么!”
金行子道:“你跟踪我到此,不是为了抓小师父,那你还有什么企图?”
杨英杰不削一笑道:“你当本公子是什么人,怎能和那些莽夫相提并论,我来此,是来请教的。”
无障淡淡道:“琴谱已送给杨公子了,你可以赠给那名女子,我的琴艺粗拙,很是普通,怎能班门弄斧,误人子弟!”
杨英杰笑道:“公子太过自谦,你用一把破琴,就能将刁难的曲谱弹奏出来,让全场的人都发呆了半晌,溜之大吉,你的琴艺还用我多说吗?”
无障道:“公子太过抬举在下了,若是有时间,公子不嫌,在下定当尽力!”
“你可以放心,只要你肯教我,本公子定会找全天下最好的医生给你医治。”
无障道:“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这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不过,无人可医!”
杨英杰道:“不能如此自弃,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你怎知普天之下,无人能医治你的病症?”
无障道:“我的身体特异,公子就不要费心了,公子聪慧,若想提高技艺,为何不去找她学?”
杨英杰叹道:“她怎会教我,实不相瞒,我只见过她一面,她遮着薄纱,若隐若现,这扇子上画像,也只是我凭借自己的想象画上的,要想听她的琴声容易,可要是见到真面目可就难了,这刑天的《卜谋》给她,她见了后,也许会现身,隔着轻纱喝一杯茶,听她弹奏一曲,若要解开面纱,需让她听到,比她的琴声更动听的琴音!”
金行子道:“依我看,她的模样定然见不得人,所以才遮着面纱。”
杨英杰笑道:“遮着面纱就已经倾国倾城了,本公子的眼力还能有差!”又道:“既然你不肯教我,那可否答应我,跟本公子去九江,让她听听你的琴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