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件浅绿色的外衫,谢淮安撩开帘子瞧着一路上的绿意盎然,心中对宋群青科考的担忧郁色也消散了几分。
过路的姑娘小哥儿们纷纷身着五颜六色的轻薄春衫,头上的发簪首饰也都换成了鲜花朵儿,看着便知晓春天已临。
外城离京郊的距离不算太远,马车大概半个时辰便到了。
兴国寺不愧是京城中香火最旺的庙宇,庙门口皆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门前还停靠着数不清的豪华马车,有不少贵妇人和千金小姐们在侍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立马便有僧人迎了上来。
谢淮安所乘坐的马车虽说不似其他的豪华,但比起寻常人家还是显得气派些,当他和瞿云意下马车后,也有个僧人上前来询问来由。
那僧人听说他是为夫君下场求庇佑高中的,随即便连声道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惹得两人颇为异色地对视了一眼。
跟着僧人烧香拜佛走了一遍,全程没去人群中挤着,反倒是一气呵成、十分流畅地走了流程。
那僧人见他捐钱捐得大方又爽快,这才出声解释道:“公子不必觉得稀奇,这春闱之时向来是庙中十分热闹的时候,京中许多达官显贵都会来兴国寺为自家孩子祈福,因而住持特意开了个通道。”
谢淮安听着他娓娓道来,心中却在暗笑。谁说这些和尚不懂凡尘俗世,这可再精明不过了!
两人跟着他来到了寺庙的后方,入眼便是一片澄澈的湖泊,湖边上还种着许多柳树。
此时柳树已然冒出绿色的枝条,和上头系着的红布条一起随风飘动着。
“这位夫郎,前方便是鹿鸣湖,若是家中有人下场的,也会买些祈福条系在树上,用以祈求文曲星保佑。”那僧人指了指不远处一棵挂满了红布条的树。
本就是为了讨个好兆头,给宋群青增增益,谢淮安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跟着写了名字打算上前将红布条挂上去。
那僧人看一眼全程只跟着叩拜的瞿云意,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在不远处系祈福带,又出声道:“这祈福条不仅是求高中,若是想要求别的也是可以的。”
察觉到他投射过来的目光,瞿云意眼中闪过几分晦涩,扯了扯嘴角:“那便给我也来一份吧。”
兴国寺香火这么旺盛,跟这些能说会道的僧人估计扯不开关系。
看着那僧人走远,瞿云意才忍不住叹了一句:“这和尚的嘴可真是厉害,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也是一流。”
“不然说这庙宇能有这么大的名气呢?我这一遭下来花了估计快五十两银子了。”谢淮安笑了笑。
瞿云意闻言斜了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竟如此节俭了,在衢州时可没见你这么肉痛过。”
“衢州的物价和京城的物价岂可混为一谈,什么东西都贵上几倍,我可不敢再大手大脚花钱了。”谢淮安道。
他继续说:“况且现在家中由我管银子,万一花过了头,那后面在京城怎么混下去?难道问我爹要钱?我可没这个脸!”
自己说一句,谢淮安竟顶了十句回来,瞿云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拿着祈福条往不远处的树走去:“知道你心疼你夫君,懒得跟你多说,我先去挂祈福条了。”
谢淮安看着他的背影,偷笑了几声,他就知道瞿云意受不了这般腻歪的话,肯定不会继续跟他斗嘴。
“少爷,五十两银子而已,您竟能扯出这么多来。”绮罗捂着嘴笑道。
“我说的可不是假话,我是真这么想的。”谢淮安耸了耸鼻子,“更何况我们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若是轻易露了财,指不定会被谁盯上,还是小心些好。”
绮罗一听会有危险,急忙正色道:“是,少爷,往后我会叮嘱丫头们采买时注意一些。”
这头谢淮安正跟绮罗聊着天,瞿云意已经来到了刚刚谢淮安系红布的同一处。
明明刚刚谢淮安踩着地系得轻松又快速,却没想到走近一看那根枝条竟比自己高出不少,瞿云意只能踮着脚用双手系绳。
此处人虽不似前院多,但也有着不少人。
瞿云意只感受到一个小孩从他身旁快速跑过,将自己撞了一下。
他本就身形不稳,这一撞直接让他失了重心,双手在半空扑棱几下便直直往湖中倒了下去,下一刻整个人便沉进了春日寒冷刺骨的湖水当中。
只感觉到四方八方的水像是密不透风的布一般将自己笼罩,瞿云意心中的惊惧愈加强烈,原本清瘦的身子仿佛跟身上绑了块重石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沉。
他的双手不停扑腾着,口中鼻中不停地涌进水,难受到几乎无法呼吸。
事发突然,谢淮安刚转过头就看见瞿云意往水中倒去,着急忙慌地赶去落水之处,正打算下水救人却被绮罗一把拉住。
“少爷!你忘了你根本不会水吗?你下去也没办法救瞿少爷啊!”
她朝着后方几人大声道:“宋红!宋红!快来救人啊!”
但宋红几人出身西北,基本不会游泳,他们互相对视了几眼。
宋红看到谢淮安又已经慌乱到想自己下水,也不再犹豫,心一狠一咬牙打算去救瞿云意。
他的脚才刚踏进湖水,众人就见绿色的水面上激起一道水花,一道黑影“唰——”地一声跃进了水中。
水中已经渐渐失去力气的瞿云意只感觉自己跟颗水草一般,随着水流的方向不停飘动着,察觉到身旁似乎有能够抓住的东西,他便用尽了全身力气紧紧抱着了那唯一的活命机会。
却在拥抱的瞬间感受到温热,瞿云意旋即明白了这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
他连忙松开了手,但下一刻却又被那人狠狠拥进怀中,被他带着浮出了水面。
岸上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瞿云意一眼就看到了满脸忧色的谢淮安在看见他后放松下来,直直奔着自己而来。
他心中一松眼一闭,直直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