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的一声。
火红的烙铁,印在了前胸,一股子焦臭味弥散开来,痛彻的哀嚎过后,原本四处叫冤的大牢,瞬间就鸦雀无声。
一只老鼠被吓得吱吱叫着跑远,但蝇蚊们一瞬间就围了上来。
锦州城内军衙的死牢内,一个浑身未着片缕的男人,被锁在木桩上,他垂着脑袋,看样子是昏死了过去,前胸烤熟的烂肉一片,黑红之间,还有一片燎泡。
韩林皱了皱眉头,捂住了鼻子。
这监牢内的味道,属实不太好闻。
昏暗的监牢,阴冷潮湿,霉臭、汗臭、体臭、屎尿臭仿佛汇聚成团,不仅鼻子受了罪,连眼睛都跟着遭殃,火烧火燎地,被刺得升腾。
阵阵的恶臭当中,韩林挥手赶走了一群恼人的苍蝇,随后对着侯世威点了点头。
侯世威伸手对着监牢内的几个狱卒招呼了一声,随后一桶凉水就对着昏死过去的那个人当头浇下。
被凉水一激,那人悠悠转醒了过来,胸前的剧痛让他低低地呻吟着,他缓缓得抬起了头,一时间仿佛忘了自己当前的处境,竟然茫然地向四周看了看。
直到火红的烙铁再次递到了眼前。
“你是招也不招!”
举着烙铁的狱卒,龇牙咧嘴,十分凶恶地问道。
“差爷饶命!差爷饶命,小人招,小人什么都招!可差爷您也得问……”
这人一边大声哭嚎着,一边说道。
韩林等人俱是一愣。
那狱卒看着屋中的两位大人,自己也愣住了。
“你瞧这事儿闹得,光顾着拷打了,忘了问了。”
韩林有些无语,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转过头对着身旁的郭骡儿颔了颔首。
郭骡儿会意,眉头一挑,去桌上倒了碗水,慢悠悠地走到了那个人近前。
也不说话,抬手将水碗递到那人嘴边。
受刑的这个人十分感激的看了郭骡儿一眼,大口大口地喝着。
郭骡儿转手将水碗给了狱卒,随后和善地笑道:“是俺们唐突了,平白叫你受了这么多苦。”
受刑的这人感激的涕泪横流。
郭骡儿又捉了一支油灯,放在那人脸前仔细瞧了瞧,十分惋惜地说道:“瞧这模样,也是个浓眉大眼的,怎么就从了贼,说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给鞑子当了细作?”
那人一愣,随后口中叫屈道:“老天爷嗳!差爷,我只是个拐子,从来没有给鞑子当过细作哇!”
郭骡儿面色一冷,阴恻恻一笑,随即伸手覆到那人胸前的烂肉上,也不嫌弃脏,使劲的扣扭着。
烙铁只是皮肉之苦,但这种扣扭烂肉的疼法,简直是疼到骨碎里去了,自称“拐子”的这个人,口中发出的哀嚎比刚才的还要大。
只几下,就让他屎尿齐流。
郭骡儿身子向后退了几步躲了过去,随后他又捡起了一个铁刷子,在那人胸前的烂肉上比划着:“说了,咱能让你痛快点,不说,这皮肉可就要遭罪了。”
这人一边惊恐地看着,一边嘴中爆豆似得往外倒着做过的坏事。
但这些都不是郭骡儿想要的,郭骡儿随后用铁刷在烂肉上狠狠地划拉了两下。
如是几次,郭骡儿将眼中所见的刑具几乎都用上了,这犯人痛得死去活来,刚刚昏死过去就立马又被浇醒。
那手法让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的几个狱卒,都为之胆寒。
但郭骡儿似乎十分享受这个过程。
那犯人也没有预料到,他本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好人,但没想到这个人的残暴更甚狱卒三分。
看着眼前已经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犯人,郭骡儿有些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
随后对韩林说道:“大人,看来这人说的不假,他只是个拐子,不是鞑子的细作,但我怀疑,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北普陀山的山贼头目崔三,很有可能是假借山贼的身份,潜伏着的细作,甚至他们山贼和鞑子之间也有所勾连。”
韩林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不错,至于这崔三,究竟是何身份,也好印证,不是还有另外一人么,提过来,审问一番便是。”
侯世威心领神会,赶忙叫狱卒将另外一个人给提了过来。
这人未经审问,但看到同伴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
瞬间腿软,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嘴中求饶道:“各位差爷!还请放小人一马,还请放小人一马!”
韩林觉得这人有些面善。
提着油灯过去一照,想起来了,这就是当日他在何歆后院见到的两个小贩之一。
后续何歆失踪,定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吊起来!”
想到这里,韩林的面上一寒,对着几个衙役吩咐道。
哭嚎声中,新提过来的这个人被链索捆在了桩上。
郭骡儿看韩林冲自己点了点头,快步上前,大手掐着这个人的脸,将他的脑袋掰着去看先头那人,冷笑着说道:“要文的?要武的?”
所谓文的,便是如小火慢炖一般,慢慢折磨,疼痛逐次升级;所谓武的,便是更加直接,诸如用骨朵敲断腿骨、用刀切下手指。
虽都是拷问,但两者又有不同。
这曾经装作小贩的犯人,听到郭骡儿这么说,裤裆猛地一湿,瞬间就尿了出来,哭着说道:“小人招,只要差爷不给俺上刑,小人什么都招!”
郭骡儿嗤笑了一声,手指摸了摸咧开的嘴角,似乎有些失望:“嘿!还他娘的挺识时务,快说,你是何人,跑掉的同党在哪儿?!”
“小人……小人便是锦州人,以前做牙子,撮合买卖,但赚不得什么钱,后来崔爷……崔三找上俺,问俺愿不愿意跟着他干,后来才知道,是当拐子……”
这和之前的那个人说道一般无二。
郭骡儿又问道:“那崔三是何来历?”
“小人也不知……他就说自己是辽东人,他是头目,咱也不敢问,差爷明鉴,小人就是个望哨踩点的喽啰,没做过多少坏事……”
侯世威冷笑了一声:“但凡抓到这里的都这么说,尔等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还要分个三六九等了?!快说!那些被掳走的女子都送到哪里去了。”
侯世威心中大喜,锦州城内数月来不断有女子丢失,弄得人心惶惶,他作为锦州城内的治安官,也倍感压力,眼见就要告破,他心中如何不喜?
“听说是被送到了北普陀的山里……”
“数日前被你们掳走的那何家酒肆的女子,也送上去了?!”
韩林心中一惊。
那人嘴中说道:“这事不是我们做的,但我听崔三吩咐过,说何家酒肆这个女子是他亲自要的,会有别人掳了送到我们手里,但一直没有人来……”
韩林心中松了一口气,既然还没交接,那何歆应该还在锦州城中。
只要没送上山,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知不知道是何人做的事?”
侯世威问道。
“回官爷,这个……小人属实不知,崔三爷不会跟俺们这些小喽啰透露。”
经过一番盘问,韩林等人终于将事情弄清楚了个大概,再根据蛛丝马迹,差不多能将事情还原个七七八八。
数月来锦州城内丢失的女子,皆是这群人所为,魁首是名唤崔三,是北普陀山山匪的头目之一,专做拐卖女子之事。
死了的那个同伙,和崔三关系密切,应该是山上的贼匪,崔三现在身边还跟着一个山贼,城内是不是有更多,还不清楚。
与此同时,韩林等人怀疑,他,乃至北普陀山的山匪都和鞑子所有勾结,除了拐卖女子,还在城中散播谣言。
何歆被掳和他脱不了干系,但何歆是被另一伙人所掳,这伙人是谁还不知道,有可能是卒伍中人。
何歆应该现在还在锦州城内。
“你们和崔三如何联络,在哪接头?!”
“俺们不知道崔三住在哪,日常联络都是他叫人上门,但接头的地点一般都在石坊街。”
韩林和郭骡儿对视了一眼,不由苦笑。
“灯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