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之行再次启程,云如玧也不伴驾左右了,而是跟着师殷殷和云怀霖到甲板上吹风,以免皇帝看见自己就来气。
在甲板上搭一处小棚,布上茶案,好不快哉。
自从苏瑜在永王府说自己有心仪之人后,云怀霖便将自己对上号。
想来自己都快及笄二载了,苏瑜敢在人前提及,应当已有向皇帝求娶的打算。
因而一看见苏瑜,她便羞怯地低下头走开。
反观苏瑜,越发脸色凝重,跟随皇帝和二妃在顶层坐着。
“父皇,”云如璟缓缓走来,向皇帝行礼,“明日将抵达汴州,依照原定计划,不入城停留。”
皇帝点了点头,“还依先前所定,直接走吧。”
德妃慢哉悠哉喝了口茶,提醒着皇帝:“陛下莫不是忘了,明日可是临安生辰,不若沿着汴河入城,稍作停留一日?”
“嗯?”皇帝看向贤妃。
贤妃颔首,“回陛下,今日确实是十四了。”
皇帝迟疑片刻,看向中官,“将临安带上来。”
于是云怀霖在中官的带领下,走了过来,还偷偷看了苏瑜一眼。
德妃正巧看在眼里。
“霖儿。”
皇帝对着她伸手,云怀霖乖乖坐到他身旁去。
“父皇。”
皇帝满眼慈爱地看着她,“明日是你的生辰,你是想到汴州城玩两日,还是在船上设宴呢?”
云怀霖盈盈笑着,“儿臣都听父皇的,只要与大家在一处便好!”
皇帝欣慰地点头,“既然如此,朕便命人在这船上准备准备,多赶两日路,也能多在杭州玩两日可好?”
“好!”云怀霖低头靠在皇帝的肩膀上,又往苏瑜处望去。
可苏瑜却垂着眼饮茶,躲避她的眼神。
入夜,皇帝宣来二妃。
“前两日他们商议寿安和玧儿的婚事,倒让朕想起来,霖儿也十七了,是该定亲了,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贤妃思索片刻,说道:“京中确实有合适的人选,可怀霖毕竟是嫡公主,更尊贵些,不知陛下对驸马有何要求?”
皇帝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缓缓说道:“这门第不用说,样貌品行都要上乘的,最重要的是——”
他的眼中深沉了几分,“袭爵便可,不得染指朝政。京中若无合适的,从杭州或江南物色也可以,只管跟随回京,入住公主府便是。”
这让贤妃一时没了主意,而德妃笑道:“陛下何需舍近求远?这御船上不正有一位合适的?”
贤妃这才想起来,问道:“姐姐是说……”
“正是宣平侯。”德妃点了点头,“宣平侯的出身、样貌、品行,皆是顶好的,虽是个四品司业,但素日在国子监也是个不管事的。”
“更重要的是,与霖儿自幼一同长大,这情谊可是旁人比不上的!”
皇帝沉默良久,待到杯中的茶有些凉了,才道:“嗯,也好。”
次日,早早地就在顶层上设了宴,乐署在两侧奏乐,教坊舞娘于甲板处歌舞。
云怀霖挨着皇帝一处坐,云如玧和苏瑜坐在偏处。
云如玧疑惑地看着他,“你坐这么远作甚?”
苏瑜反问,“那殿下又坐这儿做什么?”
云如玧撇了撇嘴,“我自然是怕碍着父皇的眼,倒是你,平白无故,做贼似的。”
苏瑜低着头不作声。
皇帝端起酒杯,看向云怀霖,“出门在外,生辰宴简单了些,霖儿莫要埋怨父皇。”
“父皇哪里的话!”云怀霖也端着酒敬她,“在这船上过生辰,儿臣还是头一回,觉着别有一番趣味呢!”
皇帝兴致大好地笑着饮完杯中酒,目光瞥到了远处的云如玧和苏瑜身上。
他放下酒杯,清了清嗓音,“过了今日,霖儿也十七了,是该挑个驸马了。”
他虽是对着云怀霖说,但声音却不小,让众人都能听见。
尤其是苏瑜,闷声饮了一杯酒。
云怀霖羞红了脸,也顾不上看苏瑜,只低着头嗔道:“父皇~儿臣还想多孝敬您几年。”
“这话说的,你便是出阁了,也还住在公主府,跟如今有何区别?”皇帝望向苏瑜,“宣平侯。”
苏瑜手中的杯子一颤,几滴酒溢了出来,浸入衣袖中。
皇帝喊他,他不得不站起身来,“陛下。”
云如玧这才知道苏瑜躲什么,可心中有些担忧。
师殷殷有些诧异,原来皇帝早就想赐婚了吗?看来带苏瑜来是对的,也不用自己操这心了。
云怀霖此刻脸上的红晕一直泛到耳根,不自觉抬起双手捂住双脸。
皇帝看了眼云怀霖的反应,便确认自己的女儿确实是喜欢苏瑜,便道:“今日朕将临安许给你,你可敢尚主啊?”
云怀霖的嘴角藏不住窃喜,怎知下一瞬就僵在脸上。
“臣不敢。”苏瑜没有丝毫犹豫,垂首行礼道,“公主金枝玉叶,臣无德无能,实在不敢。”
云怀霖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她怔怔地抬头看向苏瑜,双手从脸上滑落,紧紧揪着裙摆。
席中除却德妃和几个皇子,皆出乎意料。
师殷殷双眸紧眯,这个苏瑜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脑子没被河里的水泡傻吧?
皇帝有些意料之中,但又看着云怀霖的模样,不免恼怒,“你是说,朕的公主配不上你?”
“是臣配不上公主。”苏瑜未曾抬起过头,交叠的双手紧紧握住,甚至于有些颤抖,“公主应当嫁与更好的……”
苏瑜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桌椅的响声。
云怀霖脸色苍白站起身来,无意掀翻一杯酒,打湿了她的罗裙。
“公主……”身后的芝兰连忙上前要为她擦拭衣裙。
云怀霖咬着唇拦住她的手,双眼死死盯着苏瑜。
可苏瑜仍低着头,不曾给予她任何回应。
皇帝怒视着苏瑜,“怎么,朕若拟诏赐婚,你也敢拒吗?”
苏瑜默不作声,也意味着自己确实要拒婚。
云怀霖倔强地仰头,忍住眼中将要落下的泪,冷笑道:“父皇不必勉强,宣平侯——”
“也不必勉强。”她咬牙切齿说完,便转身离席,跑下楼去。
“临安!”师殷殷立即起身追了过去。
皇帝也怒气冲冲甩袖离去,这场生辰宴,随即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