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的情绪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起伏不定且异常剧烈。再加上之前经历了太多担惊受怕之事,没过多久,她那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再次昏厥了过去。
当潇潇悠悠转醒之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辆疾驰而归京的马车上。
潇潇缓缓地睁开双眼,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面无表情地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心中弥漫着一种深深的哀伤与绝望,宛如一片荒芜死寂的沙漠,让人感到无尽的凄凉。
此刻的潇潇,内心充满了复杂而矛盾的情感。
回想起与沈慑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爱恨交织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对沈慑既有切齿的痛恨和满心的埋怨,但更多的却是连她自己都不敢正视和承认的心动与悸颤。
然而,命运却如此残酷无情,就在她尚未能够彻底斩断这段不该有的孽缘之际,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竟然已经离她而去。而且,他的离去方式竟是那样的不光彩——即便最终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却依然背负着叛徒的千古骂名。
想到这里,潇潇不由得紧紧咬起牙关,心中暗自咒骂道:“可恶!我甚至还未曾准许他就这样死去,他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舍弃了生命。这个该死的家伙,真的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厌恶至极,简直让人恨不得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他身上去。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讨人厌的家伙,能让我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呢?”
沉默良久之后,潇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身旁的侍女如烟,轻声问道:“如烟,你说,如果一个作恶多端之人在临死之前曾经做过些许好事,那么佛祖是否会大发慈悲,不再让他坠入那可怕的十八层地狱之中受苦受难呢?”
如烟静静地凝视着潇潇,骄傲美丽的女人,像是被人抽干了气血的布偶,毫无生气地倚靠在车窗前,那空洞无神的眼眸深处仿佛藏着一片令人难以捉摸的死寂。
如烟心中暗自思忖,尽管自己并不清楚潇潇对沈慑究竟怀着怎样一种复杂而深沉的情感,但从公主殿下自上次回京以来终日心神不宁的模样,便能猜出个大概——想必这一切皆因那个沈慑而起。
如烟不禁回想起那些关于公主被掳至敌营的传闻,虽然她无从知晓在那段可怕的日子里,潇潇到底经历了何种磨难与折磨,但却的确听闻楚小将军提及,乃是由于有人暗中通敌,这才导致公主遭人劫持。
然而就在昨晚,又有神秘之人通过一封暗信向楚云鹤通风报信,透露了敌人设下的埋伏,从而成功解救出了公主。
看潇潇刚刚的行事做派,如烟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名字——沈慑。
难道真的是他?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如野草般在如烟心头蔓延开来。
这一系列扑朔迷离的事件,让如烟愈发困惑不解,对于沈慑此人更是感到难以评断。
若说他对公主有情,为何又要屡次三番将公主置于如此凶险的境地;可若言其对公主无情,那每一次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又是出于何种缘由呢?
“殿下,佛祖曾经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或许沈大人终将会迷途知返,寻得一条光明的好归路吧......”如烟轻声呢喃道,像是在安慰公主,又似乎是在说服自己相信世间善恶终有报的道理。
潇潇静静地聆听着如烟那温柔而宽慰的话语,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眼角悄然滑落下一行清泪,宛如晶莹剔透的珍珠一般,沿着她那张苍白且姣好的侧脸缓缓流淌而下,最终消失在了衣领之中。她微微颤抖着嘴唇,轻声呢喃道:“或许吧......”声音轻得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那长长的车队已经抵达了距离此地最近的驿站。随着一阵轻微的颠簸,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紧接着,便传来了车外士兵们焦急呼喊的声音,他们似乎正在火急火燎地传唤镇上的医师前来诊治伤者。
潇潇艰难地下了马车,目光立刻被驿站门口外那群匆忙赶来的医师所吸引。只见有些医师甚至还未来得及穿戴整齐,身上的衣物显得有些凌乱不堪,但依旧被心急如焚的士兵们强行拉扯至此。
如烟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心。趁着搀扶潇潇上楼的空当,她快步走到看守在客房门外的士兵身旁,压低声音问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匆忙地召唤医师?”
士兵抬头看了一眼如烟,见她乃是潇潇身边的婢女,倒也不敢有所隐瞒,连忙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知于她。
“原来是楚小将军啊!他在战场上遭遇了敌人的突袭,被对方故意放火烧伤了。如今伤势颇为严重,大家正在想尽办法全力救治呢!”
如烟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屋外紧张忙碌的救人场景。然而,与如烟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躺在床榻之上的潇潇对此却是兴致缺缺,只是有气无力地翻了个身,面朝里侧,双眼紧闭,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这一躺居然就过去了整整半个月之久!在这段时间里,潇潇每天除了休养身体之外,还时常从如烟的口中了解到关于隔壁楚怀瑾的详细疗伤情况。
据说,那楚怀瑾此次所受之伤着实严重至极,显然是在与敌军的激烈交锋中遭受到了重创。他的左手已然完全废掉,再也无法拿起哪怕一件轻巧之物;而更令人惊心的是,他的喉管竟然也险些被敌人无情地割裂开来!尽管最终经过一番艰难医治得以痊愈,然而当他开口说话之时,那沙哑低沉、犹如鬼魅般的嗓音简直能够把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与此同时,经过半个月的精心调养,潇潇自身的状况倒是好转了不少,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便会突然昏厥过去。只不过,或许是由于这场伤病对她身心造成的巨大影响,如今的她看上去仍旧显得有些病恹恹的,全然没有了昔日那种充满活力和朝气的精神风貌。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之间又过去了几个月。终于,到了再度启程返回京城的时候。
这天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大地上。
当潇潇被如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登上马车之际,她忽然觉得眼前仿佛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心头猛地一跳,她急忙伸手拉住如烟,并指着远处的车队急切地问道:“如烟,快帮我看看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沈慑啊?”
如烟听到潇潇的话后,便也赶忙将目光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投去。当她终于看清那个被潇潇指着的人的背影时,心中不禁猛地一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然而,待她再仔细端详一番之后,那颗悬起的心方才如同一块巨石般轰然落地。
\&殿下,您怎么连楚小将军都会认错呀!\&如烟轻拍胸口,如释重负地说道。
潇潇的目光却依旧紧紧锁定在对面那个正被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跨上马背的男子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
那名男子的左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纹丝不动;而他仅靠右手上那股微弱的力量,艰难地拉扯着缰绳,试图稳住身形。更令人揪心的是,他那原本宽阔坚实的脊背此刻竟已消瘦得宛如一根脆弱的竹竿,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折断一般。
\&可是......我印象中的楚怀瑾并非如此瘦弱啊......\&潇潇喃喃自语道,目光始终未曾从楚怀瑾身上移开半分。
如烟见状,连忙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楚将军自从受伤以来,一直在床上静心调养。不仅如此,他还不幸遭人毒手,伤到了喉咙,以至于连正常的进食都变得异常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体日渐消瘦也是在所难免的呀。\&
经如烟这么一说,潇潇这才恍然大悟。是啊,眼前这个身影确实与记忆中那位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楚怀瑾相比,着实相差甚远。
即便是与身形同样清瘦的沈慑相较而言,此时的楚怀瑾也要显得更为瘦削许多。远远望去,那单薄的背影似乎只需一阵轻风拂过,便能轻易地将其吹倒在地。
想到此处,潇潇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一声。看来真的是自己这些日子过于忧心忡忡,以致于产生了错觉。
于是,她缓缓垂下眼帘,不再多看一眼楚怀瑾,转身迈步走进了马车之中。
此时,隐匿在众多士兵之中的墨风正心急如焚地望着自家主子。他眉头紧蹙,满脸忧虑之色,忍不住开口劝说道:“将军啊!您这身子尚未完全康复呢,实在不宜强撑着骑马呀!再说了,公主殿下如今身体也已没有大碍,您真没必要如此拼命啊!”
然而,坐在高大马背上的楚怀瑾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便强打起精神,用尽力气对着身后的一众将士高声喊道:“我乃楚家军最后的血脉!哪怕战死沙场,也是我的宿命所在!这点儿小伤算得了什么?根本无需畏惧!”
男人的嗓音仿佛冬日里破旧的风箱一般,发出阵阵粗噶难听之声。若是旁人听到这般刺耳的声音,恐怕连多听一秒都不愿意,但此刻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语,却是那样振奋人心、铿锵有力。
他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展现出令人钦佩的铁血风范,全然不似那些整日只知勾心斗角、精于算计的文官。
这一刻,潇潇心中不禁暗自懊悔——原来竟是自己又认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