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恺撒所说的三个人,是他、路鸣泽,还有芬格尔。
“其实,你们如果是来计划抢亲的话,完全不必这么麻烦。诺诺想去哪儿,完全是她的自由,我完全尊重她的所有意见。”
“你想多了啦。”芬格尔恰合时宜地见缝插针,“让诺诺那家伙跟路明非私奔,难度不亚于让她穿丝袜扮兔女郎。”
“听起来,如果前者真的发生了的话,那后者也有机会。这倒是个好消息。”
……
老大你怎么看起来仪表堂堂实际上骚心暗藏啊!如果路明非在场,他一定捶胸顿足,怒其不争。可惜,他现在估计还在那个小房间里暗自顾影垂怜,只留路鸣泽一个人在这里对抗汹涌的风潮。
路鸣泽一步都未动,倒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知道自己在恺撒面前其实不过就是一缕赤身罢了。他的言灵可以蒙蔽很多人,即使是昂热校长,在第一次试验他的言灵时也陷入了短暂的凝滞。但是恺撒不同,在他的言灵中,恺撒依旧是来去自由的王者。
“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或者说……诺诺的计划。我不是一个吝啬的人,或许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是你的新娘子被人拐走了欸你还这么慢条斯理的还助一臂之力?你是什么民国剧里的哑巴新娘呢?圣母玛利亚降生在你身上都嫌无处发挥啊!
如果是路明非在场,他心里肯定又开启十万马力吐槽了。可惜,现在他是当事人,而且是唯一的当事人,他是故事的结。除非诺诺现在天女散花降落在公馆中间,啪啪两下拍手一大堆美女夹着路明非鱼贯而入,一堆人扭着腰肢拍着花鼓,诺诺笑着说恺撒这是送给你的中国庆祝仪式,否则……路明非总是少不了一番拷打的。
芬格尔。此时只能依靠你了芬格尔师兄。
路鸣泽对芬格尔使了个眼色。芬格尔立即会意。路鸣泽撒腿跑去,芬格尔也撒腿跑去。
路鸣泽的目标是路明非所在的房间,而芬格尔的目标是——恺撒的腿。
“我抓住他了我抓住他了师弟你快跑!”只见芬格尔如同浣熊抱树一样,死死地缠住了恺撒的大腿,边缠还边喊道,“明非后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了!”
过于矫情了芬格尔师兄……不过还是多谢你,虽然方法老了一点,但路鸣泽还是先人一步跳入了那扇被轰碎的门里。
这是属于诺诺的房间,准确地说,是诺诺的化妆间。房间盈盈的水晶吊灯之下,雪纺高定礼服、亮片红玫礼服,甚至还有黄金刺绣的意大利宫廷礼服,十几套晚礼服依次排开,像是晚星一样扎眼。化妆镜前,一个monogram印花的化妆包敞开着,化妆包里,眼影、薄粉、眼线液,眉笔、唇刷、乳润水,皆被用过。眉笔上还沾了些许烟灰。
按理说,诺诺这种学院大姐大派头的人物,像化妆这种应当是不被上心的小事。但恰恰相反,诺诺很精致,精致到所有的妆都要自己精确到每一描,她没有化妆师,甚至拒绝了恺撒为她从罗马剧院请来的妆造师。
用路鸣泽巴巴的话说,别人描摹不出她对她自己一半的美。当然,也正是因为路鸣泽的这句话,他成了少有的可以出入这个化妆间的人。
而现在,化妆间里,那件他精心推荐的一字肩红色长裙,正如血花一般晕染在中间,而路明非,他就像一道识趣的波纹,体己地卧倒在血花身边,他的鸡窝头、polo杉和大拖鞋,泛起了那有序的涟漪。
路鸣泽言灵微启,巡视良久,事无巨细,一一收入眼中,然后他一把拾起倒在地上的路明非,哐地一声就往墙上砸去。
“鸣泽鸣泽鸣泽。”路明非急速求饶,“醒了,醒了,醒了。”
路明非当然没有晕倒,他那拙劣的演技只能支撑他趴在地上,而不能支撑他保持均匀的呼吸和平静的表情。遇到困难要迎难而上,这是英雄;遇到困难要躲闪装死,这是路明非。感情上的困难尤其如此。
“哥哥,你的新娘子呢?”路鸣泽开门见山直接问。
“谁?”
“婚礼喜宴,聚岁亲朋,谁穿着礼服谁就是新娘子。”
“那不是我的……”
“她答应跟你私奔了?”路鸣泽凑了上去。
“你这话术也未免推进得太快了吧。”路明非急速后撤。
“相较于电视剧里那些老套的在婚礼誓词期间大喊‘我不愿意’然后梨花带雨哭泣逃跑的打法,你这个还明显更高级一些。所谓扰其心智,形拂乱其所为,原本是爱人驾着七彩祥云闪耀登场的时刻,出来的却是衣衫不整的情敌,这无论是视觉冲击还是精神冲击都堪称是可以冲击奥斯卡的典范,只不过唯一的问题就是,风头出了,嫂子跑了,你却没跑成。接下来你要怎么跑?我的哥哥。”
“你这编的都是什么和什么……”
“门外守着的是恺撒,学生会主席,超A级,他的近身博斗术能搏五个我和五百个你;公馆外边是学生会的成员和加图索家族的精英,董事会里那些加图索家族的疯子现在应该正在敲着钟赶来,对于他们来说,今天可是家族史上的奇耻大辱;我们的友军只有一个芬格尔师兄,凭他的实力和演技大概能拖恺撒十分钟左右,这十分钟内你需要做出选择,我的哥哥。你要是选择跟诺诺师姐双宿双飞,那么,我会为你抵挡所有的风潮,我的哥哥。”
路明非斜着眼睛看着路鸣泽,路鸣泽那汪汪的大眼睛透着明显的狡黠。其实路鸣泽打小就这样,他是一个极爱黏着路明非的小东西,他很聪明,长得却很像电影里的瓷娃娃,他其实能看透很多东西,但他却爱装作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偶尔才露出自己内心深处那腹黑的一抹笑容。但他说的话是真的,“我会为你抵挡所有的风潮”,他真的会这么做,小时候路明非在学校受欺负,路鸣泽知道了,二话不说直接冲到那几个高年级的班里一人给他们来了一拳。按路鸣泽那早熟的智慧,他有一百种办法可以把这事解决得更漂亮,但他就是冲上去一人给他们来了一拳。他管那叫“愤怒”。
他真的会帮你,虽然他的帮助也没什么用。就好像当年,那几个高年级的孩子欺负不动路鸣泽就专门偷偷来找他路明非的茬;就好像诺诺,他跟诺诺的关系甚至比你跟诺诺的关系还要亲密,得多,得多得多。他看一眼诺诺今天的妆造就知道她的化妆包里塞了什么东西,他还会贴心地凑上去,为诺诺师姐“出谋划策”,他就是这样的人。
而路明非,他……
“我收到邀请函了嘛,但我还在准备《龙与言灵术》的补考,实在抽不出时间。”路明非扭扭捏捏,“本来我今天在宿舍头悬梁锥刺股,但临了又觉得自己好像……很没礼貌。老话说得好啊:不来你好歹说一声啊,别让人家干等。所以我就来了。来说一声。”
“邀请函的邮件可以直接回复参与或者不参与。毕竟许多学生会的干事在外还有事务,来不了也是人之常情。”路鸣泽抿着嘴,“但是,哥哥,你迟迟没有回复,那是因为你直到最后都没有下定决心。你这样子怎么斗得过恺撒?”
“我为什么要斗得过恺撒?”路明非直咧咧,“我只是过来想跟师姐说一声,告诉她说我还要准备下学期的补考,晚上没办法跟她跳舞了。”
“你本来就没有机会跟她跳舞。”路鸣泽言词咄咄,“而且这种事情你让我转述一声就行了,你非得过来一趟?”
“是是是我就非得过来一趟。”说着说着,路明非的脸有些涨红了,“是我死乞白赖。是,我就是想看看师姐今天穿什么样的裙子,我就是想看她会不会换掉她的四叶草耳坠,我就是想知道她婚礼的时候能穿的多么漂亮,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还不能找个借口看看吗?我犯法吗?”
一时语塞。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但路明非一鼓溜儿脱口而出的时候,气氛还是有些不对劲。路明非最大的勇气让他可以做到这些,至于其他的,路鸣泽想都不敢想,同样,路明非更是想都不敢想。
“所以你见到她了吗?诺诺……师姐。”路鸣泽小声地问。
“见到了,玫红色的裙子,比她的头发浅一些,很配,四叶草吊坠像是发光的星星。”
“那还不错。我还以为你什么也没做,就被她用言灵困在了这里。”路鸣泽话中有话。
“言灵?什么意思?”
“这个房间被动过,用言灵。”路明泽的手指环指天庭,“我指的是诺诺师姐的言灵:蜃景。蜃景可以驱动周围元素力的拆解和重合,重构事物。比如说这个化妆镜,它现在的尺寸是它原先尺寸的至少两倍,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它还是个玲珑剔透的小家伙。”
“你确定?”路明非有些惊愕,“会不会是师姐用言灵拆解着玩的?她平时也爱施些小把戏,她在自由一日的时候还拆过你的枪。”
“那就得问你了,我的好哥哥。按时间来算,你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她要不是答应了跟你私奔,你应该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
“老实说,我的确见过她。”
“但是。”路鸣泽知道后边一定有个“但是”。
“但是,我见她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了,而且……”路明非神经兮兮地凑到路鸣泽耳边,小声地说,“老实说,我觉得她有点不太正常,有点像是,像是新婚前参加最后一个单身party喝得酩酊大醉的……脱衣舞娘。”
“她调戏你了?”路鸣泽精确地读出了路明非这简短的比喻里所包含的内容,单身party满大街都是,脱衣舞娘也司空见惯,但那种点一队男模挨个走t台往他们裤兜里塞钱的富婆似做法明明才应该是诺诺师姐的范儿,路明非却形容她为脱衣舞娘,诺诺师姐要是听到了这话,得把路明非的发型削成薄寸。
“调戏了……一点点。”路明非挤着眼睛,“但是我路明非是什么人?泰山倾倒我自岿然不动,我被她步步紧逼,逼到了角落里,但是我还是誓死不从。关键时刻,她吐露了真心。”
“吐露……真心?”路鸣泽听得有些懵。
“是的。”路明非忽然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他好像一下子找到了角儿,倚在墙边自说自话。
“加图索家族给了我三千万美元的支票,让我离开恺撒。”路明非刷的一个手势好像他是电视剧中的富家老爷随手开出了一张支票,路鸣泽明白,他是在还原当时的场景。他在扮演诺诺。
“他们觉得我不适合作为加图索家族的新娘,尤其是——恺撒的新娘。恺撒是家族精挑细选的家主,他的基因被遴选过,是完美无缺的,他理当承担加图索家族更多的职责。他的父亲已经在这件事上犯了很多错误,他不应该将这种错误延续下去。”
路鸣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恺撒的家族小故事不甚流传,但他毫不吝啬将这些故事作为某些卑微的笑料抖出来。恺撒的母亲古尔薇格是个无血统者,她与恺撒的父亲庞贝的结合注定会稀释后代中龙裔血统的含量,这也是恺撒为什么在血统评级上只能评到A级的原因。加图索家族原本期待这一代能够出现S级血统的继承人,但即便是优秀如恺撒,也依然有着血统上的局限。加图索家族会为他们的继承人挑选最完美的新娘,但显然,他们认为诺诺不是那一个。
“你们的结合会是一种无法挽回的错误,不仅是对恺撒,也是对你。”路明非模仿的语气咄咄逼人,像是某个居高临下的黑道长者,转瞬间,他又变得娇气起来,那是他在模仿诺诺,“然后他们就给了我一张三千万美元的支票。老实说,有点抠门,没想到加图索家族出手的阔气程度就跟道明寺差不多,道明寺知道吗?杉菜都能拿到三千万,但我可不是杉菜,我是陈墨瞳。”
“然……后?”路鸣泽呲着眼睛。
“然后师姐拿上三千万支票就跑了。临走了,她让我代她会儿班,说会给我百分之十作为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