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狱十九层

    坐在飞机的机翼上，孟楠一边吃着热狗，一边看着夕阳。

    他渐渐感受到了威尔·史密斯当时的感受，不，应该说是罗伯特博士当时的感受。

    诺大的城市空无一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寂寥。

    生命看起来变得越来越不重要，甚至于孟楠的状况比罗伯特博士还要糟糕。

    毕竟罗伯特博士还有目标、有希望，毕竟罗伯特博士还有一只狗。

    但是孟楠什么都没有，他也试图抢过狮子的幼崽养成宠物，但是却失败了。

    而且，这个世界或许远比罗伯特博士那个世界距离末日爆发的那天更加遥远，或许是在末日到来后的十年、或许是在那之后的二十年。

    所有的钟表几乎都已经停止了，绝大多数车辆都已经报废了。

    曾经保质期再长的食物，此刻都已经发霉变质，食物的多样性变得少得可怜。

    孟楠也尝试过种植、尝试过手工制造，但是孟楠是一名合格的杀手，但却并不是一名合格的工人。

    所以孟楠尝试了无数次，也失败了无数次。

    直到最后孟楠也只能勉强让自己不饿肚子而已。

    很快，夕阳已经彻底落下，孟楠缓缓的站起身，走向了自己的庇护所。

    一路上不时便会有寻暗者从阴影中苏醒，在城市中奔跑、狩猎。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寻暗者会攻击孟楠，他们就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只要孟楠不在午夜闲逛，那些寻暗者就会直接无视了他。

    很快，孟楠回到了庇护所内，放了热水，静静的跑了一个澡。

    这便是孟楠选择这里的原因，这间酒店有着自己的发动机，还可以提供水源和电源。

    跑了一个澡之后，孟楠回到了房间中，拿出一个红色封皮的日记本。

    随后轻轻将日记本打了开来。

    只见日记本上正是一个个人的肖像画。

    陈瑞儿、夏问清、陈嵩、李世明、曼思思……昊月、萌隆隆……

    一页页翻开，孟楠仔细的看着。

    他害怕自己会因为时间而渐渐忘记这些人的长相，他害怕自己会因为时间而渐渐忘了这些人的存在。

    但是尽管如此，尽管孟楠每一天都会认认真真的看一遍同伴的画像，可是仍旧渐渐的感觉越来越陌生。

    “咳咳。”看了一遍书之后，孟楠又取出一本书，一字一句的朗读了起来。

    随着孟楠的朗读，一道道人影出现在庇护所的窗户外，他们攀援在墙壁上，没有突袭、没有攻击，而是静静的趴在那里。

    他们在听，在听孟楠朗读的声音。

    数年、数十年皆是如此……

    不过尽管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尽管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进步，寻暗者似乎仍旧无法跨出那一步。

    他们的智慧越来越高，他们的秩序也越来越稳定，但是寻暗者永远无法说话、无法创作。

    他们可以模仿、可以学习，他们会布置陷阱、会使用工具，但是他们就是无法创造任何新的事物。

    所以他们渴求，渴求孟楠的声音，渴求书里的知识，渴求更多地了解这一切。

    没错，人类变成寻暗者之后，或许是病毒的原因，又或许是大脑大幅度退化，他们绝大多数的记忆都会跟着消失。

    说到底，他们就仿佛变成了一个新的人一样，除了少量的情感之外，一无所有。

    同时，孟楠也发现，或许是由于长期处于四十度以上高温的原因，寻暗者的身体素质远超人类。

    他们可以轻易的抬起一辆汽车，可以用世界冠军的速度跑步，无惧疼痛，没有恐惧。

    但是他们这是用生命换来的。

    高温带来了强大的身体素质，但是同时也带来了细胞的加速分裂。

    而人类的细胞分裂速度是有限的，就算是被麻疹病毒改造过，就算是变异过也是如此。

    所以，通常人类可以活到八十岁以上，但是对于寻暗者而言，四十岁便已经是极限了。

    除此之外，孟楠还发现，寻暗者的确具有生育的能力，但是寻暗者的生育周期要远比人类的短。

    或许这也是由于高温导致的细胞分裂加速所致，通常情况下，寻暗者四个月便可以孕育出一个生命来。

    而这些新生的寻暗者，对于知识的渴望更加强烈。

    可是他们对于人类语言的领悟却也更差，孟楠曾经尝试过沟通，结果发现这些新的寻暗者根本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没错，窗外的这些寻暗者只是在努力的听，当时无法听懂孟楠到底在读什么。

    而对于这件事，孟楠其实也早就知道了，他倒是感觉无所谓，只要这些寻暗者不冲进来攻击自己，那么自己也没有必要将他们全都赶走。

    甚至于，孟楠每到这个时候，还隐隐有一种安慰的感觉。

    似乎窗外的这些寻暗者会告诉孟楠，他不是一个人。

    读了几十页之后，孟楠轻轻合上书本，然后来到窗前轻轻敲了敲。

    顿时窗外的寻暗者便明白了孟楠的意思，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随后孟楠拉上了窗帘，躺在床上慢慢睡去。

    多少年了，每一天都是这样，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惊喜。

    天亮，搜寻、探索；日落，观赏、感受；夜晚，洗澡、读书；深夜，休息、熟睡。

    或许有的人会感觉自己很享受这样的日子，一切都那么安宁，没人打扰，很好。

    但是只有真正落入到这个世界，人们才能体会到其中的痛苦。

    当安静不再是选择而是一种必然，当交流变成了一种奢求，那么就是原本再喜欢安静的人都会对安静深恶痛绝。

    当天空再一次亮起的时候，孟楠有些焦躁的坐了起来，愤怒的揉了揉额头，这才一点点平复情绪。

    随后孟楠起身，穿上衣服，离开了庇护所。

    又是一如既往地一天，又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一天。

    但是孟楠不能放弃，他怕自己只要稍微懈怠一点，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甚至于有的时候，孟楠的脑海中会蹦出一个念头：“要是变成寻暗者也挺好，最少不是孤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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