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于这些病人已在此留医两天时间，具体名单直至午时才能完成统计，届时我将安排人员逐户登门做思想工作以落实居家医学观察举措。对于居住于法租界或者公共租界内的民众，我方会将相关信息提供给您们处理。”

    听罢这番介绍，来自两地的官员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他们认为裴泽斌的做法已经非常到位，没有需要补充之处。

    “我还有一项提议想讲一下。”忽然间裴泽斌又补充说道。

    “你说。”张领导简洁有力地答复。

    “考虑到本次防疫行动将持续十天之久，在此期间许多家庭支柱因突发状况被迫中断正常生活而无法继续履行岗位职责。如若得不到妥善安置恐面临失业困境。我认为有必要协调政府部门出台相应政策保障此类人员的基本权益，免得伤了群众支持我们防疫的决心。”

    此言一出令张领导及徐所长颇感意外，因为印象中的裴大主任从来都不是这么体贴下属的好官，怎会忽然变得如此关心百姓福祉？

    作为其直接上级的徐老古董本就保守谨慎，是由对立势力硬塞进来制衡裴泽斌势力壮大的棋子。二者风格迥异。前者优柔寡断却又满怀忧国情思；后者做事雷厉风行无所顾忌，除了职责范围内的事务极少过问底层民生疾苦。没想到今朝居然罕见达成共识……

    闻言后，徐老先生不住点头表示赞同，少见地站在了裴一方，“我觉得裴主任所言极是。咱们应当敦促行政部门做好善后事宜，以便日后各项计划能够顺利推进执行。”

    最终张领导下定决心拍板：“好，这件事情由我去协调解决！”

    村里的长者皱着眉头，沉声问道：“这鼠疫是从哪儿来的？他们是怎么染上的？”

    裴郎中转过身，用平实的话语回答：“村里已经查过了这个问题。这三人是半月前从邻村来的，按发病的时间推算，可能是在他们村里、途中的驿站或咱们村子里被感染的。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源头，但我已经派人去他们家中和田里询问了。若有人比他们先发病，那问题可能就出在我们村里。”

    几个村民闻讯议论纷纷，争得面红耳赤，满脸焦急。村里几位懂医的人围成一圈，眉间紧锁，解答着众人的疑惑，对于一些太过简单的问题则直接摇头忽略。他们神情严峻，忧心忡忡。

    其中，卡老头见过裴郎中多次，他尤其关注，开口问道：“小叶呢？他也被隔离了吗？能让他出来帮忙吗？说不定他知道得更多些，也更专业些。”

    裴郎中答道：“正是小叶发现这三人的病症，因为与病人有过密切接触，他自愿进入隔离区照顾患者。他说，在未找到源头之前，个人防护最重要，比如戴口罩和勤洗手。医院需要更多的防护和消毒物资，若能提供，我们会万分感激。”

    卡老头点头赞同，“没问题，昨天晚上我们开了个会，大家都觉得防治鼠疫是全村乃至全乡共同的责任。我们会尽一切所能支持。”

    “多谢大家的帮助。”

    村子、邻村及周围村庄的代表们在村口商议了一阵后，决定联合行动，整个村子迅速忙碌起来，应对这场危机。

    村民们纷纷开始协同合作，一场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在以村委会为中心的地方蔓延开来。而作为焦点的隔离区，却依旧显得平静如常。

    “这里有四位病患的病历。” 叶大夫顿了顿，接着说：“马大哥的情况好转不少，薛城早上有些高热反覆，我已经吩咐周嫂子加大磺胺的用量；庄斌暂时比较稳定；至于吴洪浪，他的体温有两次反覆，需特别关注。”

    陈大夫飞快翻阅病历本，点头道：“知道了。”

    交班工作完成，周嫂子与杨家姑娘正在跟两位前来接班的护士说明情况。

    “每四个时辰给马大哥、薛城和庄斌一人一支磺胺。就是这种药粉。” 周嫂子拿出一小包药剂，指着抽屉中的记录本，“上一次的服药时间都有记载，其中庄斌今早体温反覆，加量至5克，并在午时二刻再给他2克，其他人都是1克，切记不要弄错。”

    她继续解释道：“至于第一位病人吴洪浪，今早他的体温再次反覆，七点半测温时已达39.2度。如果需要用到物理降温的话，可以直接向库房申请冰块或者酒精，酒精存放在第三号柜子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周嫂子抬眼望向两名护士。

    两人都摇头表示明白。

    就在周嫂子准备把记录本递交给她们的时候，一旁的杨家姑娘突然发问：“这磺胺能不能退烧呢？为啥不给吴洪浪服用，明明他才是最急需解热药的那个。”

    她的话令所有交接人员都愣住了。叶大夫、陈大夫以及周嫂子三人心里有数，默默无语，而两个新来的年轻护士显然不明状况，下意识看向在场的医师寻求答案。

    杨家姑娘出自本地诊所，此刻由陈大夫出言回答或许更为妥当。

    “小姑娘，这是医生的决定。磺胺仅有九支，我们必须确保最有希望挽救的人得到治疗。”

    听到这话，杨家姑娘难以置信地望着众人。“所以…… 你们放弃了他？”

    “今晨他还对咱们表达谢意，叶大夫、周嫂子也听到了吧？他说自己何其幸运遇到了好心的医护人员…… 我们的这些话难道都是虚伪的表演？又凭什么让他感激我们？我们又如何面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她语气激动，但由于穿戴严密，声音并未传入病房之中。

    叶大夫心情复杂难抑，如同心底最隐秘之处遭受针刺般难受。无论怎样辩解，最终还是因药剂数量有限而不得不优先救治别人。

    见状，周嫂子用力拍了一下杨家姑娘的小腿——在这个年代里，前辈教导学生往往带有严苛的态度。“我说错了吗？既已放弃他，为何还要假慈悲似的照料，岂不是更加虚假！”说罢，姑娘抹着眼泪奔向休息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