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虽然表面上上海繁荣安定，但实则四面楚歌，列强环伺。要想真正独立自主，必有一番血雨腥风。泽弼性情如此，不甘平淡一生，我只是希望他有个安稳的家庭，安心度日……”

    叶一柏起身，给老爷子倒了一杯热水。

    邹老爷子接过杯子，轻轻地吹了吹，小啜一口，随即抬头问道：“我想得是不是太美好了？万一泽弼找到的不是程阳那样旗鼓相当之人，而是一个花花公子或者戏子怎么办？”

    想到这儿，老人家的悲伤立刻烟消云散，捂着胸口，“哎哟，不行不行，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血压又升高了。”

    叶一柏无奈地摇头：“老爷子，您先好好休息。裴泽弼的眼光应该还不错。”

    第一瓶输液已经快打完，叶一柏换上第二瓶。这时，乔娜走进来为他测血压：“血压147\/92，比正常略高，但已趋于平稳，挂完这瓶水差不多就好了。”她边记录边补充道，“哦，对了，叶大夫，要做颅内切除的小孩刚办好住院手续，问何时进行术中唤醒训练。我们不太熟悉这项操作，还得您亲自指导一下。还有比利大夫好像有手术问题请教您，刚才被我拦住了。”

    邹老爷子立刻说道：“叶大夫，您先去忙吧，门口叫个警卫进来照看我就成。”

    叶一柏检查了一下邹老爷子的基础体征，点了点头，“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

    “行。”老人挥挥手，“要是泽弼也能找到像你这样的就好了。”

    叶一柏走出病房，在门口叫了一位警卫前来陪同。

    叶一柏正与警卫员交谈时，杨成新和沈红益也站在魏如兰的病房门外。今天是杨东办理住院手续的日子，他的病房被安排在二楼外科区，而魏如兰则住在一楼急救中心的独立病房。办妥住院手续并查看完病房后，魏如雪和杨成新带着杨东一同前来探望魏如兰。

    “这隔壁住的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排场，连门口都有人站岗？”杨成新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不远处的叶一柏，神情复杂。

    自那天回家后，魏如雪和杨成新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魏如雪愤怒地将几份有关叶一柏报道的报纸摔到杨成新面前，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人家叶医生根本不屑于攀上你这门亲戚。

    看完那些报道后，杨成新一时无言以对。不久后，叶一柏的文章在《柳叶刀》上发表了。此前魏如雪曾致电杭州几位名医询问叶一柏的手术水平，得知文章发表后，几位专家纷纷打来电话，或是祝贺或是惋惜，更有甚者恳求魏如雪帮助他们结识这位年轻的医学天才。

    这一切都被杨成新亲眼目睹。这些医生在杭州颇有声望，即便杨成新对他们也十分敬重。而他们竟如此推崇叶一柏，令杨成新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的医生已然达到了他所仰视的高度，在杭城以外的地方甚至可能更为显赫。

    沈红益听到问话，瞥了旁边的房间一眼，“好像是裴处的一位长辈，我刚刚看见他从那病房走出来。”

    “裴处？裴泽弼？”

    “对，就是他。”

    “能够被称为裴处长辈的人，都是云和县的重要人物。在这里碰上了，我们理应去拜访一下。”杨成新沉声道。

    沈红益点了点头，“稍后再去吧，现在裴处刚出去，不过那位叶医生与裴处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杨成新兴起几分好奇，不由再次望向叶一柏的方向，这次他们的目光正好相撞。

    叶一柏朝杨成新微微点头，又跟警卫交代了几句，径直朝这边走来。

    杨成新和沈红益愣了一下，随即赶忙迎上前：

    “叶医生。”

    “叶医生。”

    叶一柏颔首致意，对今天杨成新的态度感到满意。

    “沈先生，杨先生，两位魏女士都还在病房里吗？”

    “嗯，是的。”

    叶一柏笑了笑，随后绕过两人走进病房。

    沈红益和杨成新互看一眼，抬脚跟上。

    魏如兰已经可以下床活动，正兴致勃勃地与杨东玩游戏。放下心结后的她不再刻意疏远杨东，小姨和外甥玩得不亦乐乎。

    魏母和魏如雪见到这一幕，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见叶一柏走进来，魏如雪和魏母都起身迎接，并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叶医生，请吃吧。”

    叶一柏婉拒道：“老太太您太客气了，我现在不便。”

    他来到魏如兰身边，检查她的伤口恢复情况，“伤口愈合得很好，缝线也拆了，这几天没有什么不适吧？”

    “没有，感觉好了许多，癫痫也没有再发作，我正按您的建议逐渐减药量。只是药物戒断过程中有点不舒服，但还能忍受。”魏如兰答道。

    “麻药戒断确实痛苦，只能靠自己挺过来。”他的目光落在魏如兰怀里的杨东身上，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头，“你还年轻，戒掉药物后完全能有孩子。”

    此言一出，病房内顿时气氛凝重，沈红益、杨成新和魏家人都面露异色。

    然而，叶一柏似乎未察觉到变化，继续说道：“癫痫确实会遗传，但多数不会影响孩子的智力，只要你彻底戒掉药物，生育不会受影响。”

    魏家三位女眷闻言怔立当场，魏如兰的身体轻轻颤抖。她紧紧抱住杨东，孩子的温度给了她说话的勇气，“叶医生，我以前有过一个孩子，和东儿一样也是智力有问题，两个都是这样……”

    “这是不是说明我们魏家的女人只能生下智障的孩子？”

    两个智障孩子的降生，早已引来外界无数非议。如果有人胆敢当面对魏家人这么说，她们定会反击。但内心深处，她们真的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命运吗？若无其疑虑，魏如雪也不会对杨成新的私生子视若不见，魏如兰也不会沉迷于酒精和麻药之中。她们相信，自己无法生育健康的孩子。

    叶一柏惊讶地看向魏如兰，原来她也曾经历过这般痛楚，眉头不由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