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安即使不愿,考虑了情况后,也只能当起王啸的说客。
卓良听着两人的建议,沉思了许久,终于点头。
王啸便立即着手准备。
两日后的一个晴朗夜晚,只着夜行衣的冲锋队带着武器和工具,攀上了峭壁。
“如果三日内没有消息,就想别的办法吧。”
王啸临走之前如是说。
卓良将手重重搭在他肩膀,“三日,一定能等到。”
夜色浓郁,悬崖峭壁上挂着的人与夜色混为一体,分不出敌我。
第一日,西山没有传来消息。
反倒是昨日送行处,多了六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是征服峭壁失败,失足落崖的战友。
卓良将他们带回了军营,没有瞒着其他人。
整个军营上下弥漫着悲痛,都心知肚明,这六人,是为了他们而牺牲的。
第二日,西山仍然没有传来消息。
苏子安不得不开始想其他方案。
他仍是相信王啸和冲锋队,但身为军师,他必须未雨绸缪。
第三日清晨,西山依然没有消息。
卓良仍是集结了大军,蓄势待发。
等到午时,依旧没有一点儿动静。
仿佛回到了攻打凉州的那天。
但那日的等待,比今日的有期望些,至少,他们看得到对手。
感受到军心不稳,卓良站在高台上,冲着全军道:“西山关一役,损失了很多弟兄。”
他第一次在全军面前提及了西山关的牺牲。
众人原本纷杂的心思渐渐集聚。
“都说胜败是兵家常事,但是他们忘算了一件事——
“不论胜负,我们总要送走我们的战友!没有一场仗,是不用流血的!没有一场战,是不用牺牲的!没有一个夜晚,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能安心入睡的!”
光用胜败来概括战争,太浅显,太粗糙,也太无情。
卓良激昂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你们来的时候,有各种各样的目的。有人为了一口饭;有人为了有出息,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有人为了心中的信念……无所谓哪一种,历经生死之后,都是兄弟。
“西山关后,还愿意留下来的,不管是出于哪种目的,你的目的里,一定多了一份责任……
“那就是约定,和你并肩作战的兄弟们说好的约定。从感受到生死之别的那一刻开始,就将他们的愿望扛在了肩上,往前走,继续走。”
卓良说话的时候,王啸已经消灭了很多暗哨,很多陷阱。
只是,远远不够。
还要继续。
还有。
且还在反击。
他必须带着幸存的弟兄们在山间持续奋战。
刀枪无眼,兵器间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坚毅。
卓良指着西山的方向,“那里,冲锋队,你们的兄弟,正在帮我们开路,等在这里的我们,有什么资格懈怠、动摇、放弃?”
队伍中三三两两的人垂下了头。
大军的气势又往下沉了沉。
卓良不免有一丝失望,正当他要再度开口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句——
“我不放弃!”
三万人,对比大祁的总人口,不算多,却足够囊括数种不同性格的人。
有人不为所动,就一定有人被燃起热血。
“不放弃!”
稀稀疏疏的“不放弃”慢慢传染至了每一个人。
三万人齐声高喊的“不放弃”地动山摇,甚至好像传到了正在拼命的冲锋队耳中,一时间,攻势更加猛烈。
等到日暮,一队轻骑自远处而来。
领头的是长鹤。
待他下马,众人才看见了被护在中间的无垢。
大军分开,让出一条小路。
无垢翻身下马,走向卓良。
她来亲自督战!
士气再次大振!
“您怎么亲自来了?”
无垢慰问大军后,就被卓良领进了帐中。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卓良从不延误军情,是以,西山关这边的消息,她都能及时知道得一清二楚。
卓良在军报中提过,不论第三日王啸能否传来消息,等约定的时间一过,他都要往西山进攻。
因为士气低迷,不能再拖!
他们不动,敌人就要真的动了。
战场莫测,硬战强攻,无法避免。
三日,已经是极限时间。
只要第一个暗哨点被偷袭成功,没有及时得到回报的西营,就该知道他们的计划了,也会及时调整作战方案。
西山行动拖越久,王啸就越难赢。
三日之内不能有结果,他们就彻底失去了先机。
那也就只有一条路能走,硬上。
苏子安的任务,就是尽力减少硬碰硬的损失。
这一仗,无垢不能不来。
夜幕降临,大军不再等待,一齐朝西山进发。
行至半路,西山方向忽然燃起了信号。
“将军你看!是王啸!”众人兴奋地喊。
卓良表面上还是镇定,眼中的波澜暴露了他的激动,大手一挥,“全军出击!”
……
冲锋队只剩下了三十四人。
活下来的三十四人,无一不是重伤。
完全是凭着一口气,吊到了现在。
看到大军的那一刻,便放松了下来,昏去一大半。
王啸的情况也很不好,伤痕累累,部分伤口被草率地包扎着,还在往外渗血。
卓良派人把他们带回西山关医治。
他的手再次搭在了王啸的肩上,轻轻地搭着,“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
像是完成了某种责任和生命的交付,王啸重重点头。
熊熊烈火在卓良的目光中燃起,他扛起了牺牲将士们的英灵,带着大军往前冲!
颇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势要攻下这吞人的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