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一百九十七、坏人的感觉虽然离大郎嘴里说“养生茶道”不错。
但是他带着欧阳戎、秦缨、林诚三人来到云水阁,当然不能真点三楼的特殊养生茶道。
不过是借个包厢,喝下午茶,聊聊天,熟络熟络。
不会点某些特殊茶道服务。
估计这也是秦缨默许离大郎来云水阁的原因,毕竟是谢令姜嘴里的不正经地方。
抛开某些不正经不说,这云水阁三楼的装饰风格确实出类拔萃。
仿的是园林景观,走廊铺满波斯地毯,空气弥漫青灯古庙的檀香气味,最奢华的两间包厢内,还有水池假山,铺满了鹅软石,还有悠悠舀水的小水车。
估计是目前整个浔阳城最好的茶楼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大概只有身为酒楼、闻名江南的浔阳楼的装饰才能胜过。
请客的离大郎、秦缨,与林诚其实没有太多要聊的。
不过是客气寒暄几句,再围绕千里外的洛都这个共同回忆聊上几句。
林诚再夸了夸秦老将军,秦缨礼貌大方。
今日离大郎与秦缨现身,表达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时辰后,茶水喝完,众人离开包厢,楼梯上道别。
“此楼雅致,着实不错,还是世子与秦小娘子会挑地方。”
“过誉了,林灵台郎回头可以常来,这家的养生……的茶水比较推荐。”
有秦缨在旁边,离大郎立马改口道。
“好。”
林诚认真点头,看了眼全程不太说话的欧阳戎,笑了下问:
“欧阳长史一起回浔阳坊吗?”
“不用了,林灵台郎先回去吧,我找檀郎还有些事情。”
离大郎刚说完,秦缨颔首,状似随意道:
“我也找欧阳公子有事,关于浔阳石窟的。”
“浔阳石窟?”
林诚脚步顿住,表情好奇问:
“秦小娘子对这個感兴趣?难道信佛?可您这打扮……”
当众众人面,秦缨点点头,又摇摇头:
“主要是我阿翁信,同时也挺信任欧阳公子的,这次浔阳石窟的营造,阿翁让家里也捐了笔银子,我留在浔阳城,也有协调此事的缘故,所以有些事,自然得多问问欧阳公子,阿翁也比较关注,欧阳公子,你说是吧?”
面对秦缨含笑的目光与站台的话语,欧阳戎只好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
林诚忍不住多看了眼欧阳戎。
少顷,走到门口处,林诚回头瞧了眼并肩而立、似是情侣的离大郎与秦缨,微微一笑说:
“那就不打扰二位了,鄙人先告辞。”
“慢走。”
目送某位微胖青年离去,离大郎收回目光。
“檀郎怎么不说话?”
“大郎下次做这种事,还是与我说下为好。”
“檀郎生气了?”
“算不上。”
离大郎摇摇头:“檀郎就是在不高兴。”
秦缨想了想,轻声道:
“欧阳公子,你想公事公办自己解决,这没有错,甚至很值得敬佩。
“浔阳石窟的事情是你更懂一些,但是洛阳来的林诚这批人,我与扶苏可能比你更懂一些。
“这个林诚我虽然不太熟,但是听说出身不太好,在司天监一路爬上来的,一看就不是善茬,野心不小,说不得也喜欢扮猪吃老虎。
“阿翁以前和我说过,面对这种底层爬上来的角色,你虚怀若谷、低调诚恳其实没有太大用,反而容易被当作肥羊,你得一见面就展露实力、露出獠牙,才能获得尊重,避免对方做出不必要的误判冒犯,这才是正确的相处方式。”
秦缨小声提醒道:
“所以欧阳公子直接展露实力人脉,比按程序公事公办接待、说一大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都有用。
“延期之事,咱们再有理,也得有保障这个‘理’的实力才行,得避免别人有歪心思。
“这个林诚是个聪明人,现在知道了欧阳公子不只是一个人,知道了不好惹,回洛阳后,他嘴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会有数。”
“秦小娘子说的对,阿妹也是这个意思。”
秦缨说话,离大郎接话道:
“阿妹说,这次洛阳派来巡查的两个关键人物,得一软一硬。
“林诚和胡中使不一样,胡中使适合软的,这个林诚则需要来硬的,吃硬不吃软。
“或者说,私下施以礼物,试探一下他收不收,不过私下送礼这种事,阿妹说,知道檀郎你会反感,所以咱们也不画蛇添足了,所以阿妹直接让我与秦小娘子过来一趟……”
离大郎拍了拍欧阳戎肩膀,唠唠叨叨:
“檀郎,阿妹说的对,咱们已经不是龙城时候的窘迫情况下,不需要檀郎孤身一人,每回都孤零零顶在前面。
“阿父复位后,咱们浔阳王府现在也能给檀郎你站台了。”
听完好友解释,看了看他十分认真的脸色,欧阳戎垂目,安静了会儿,才叹气道:
“大郎,秦小娘子,我知道伱们意思,说的有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离大郎好奇。
“不过怎么感觉……我们像是坏蛋一样。”
秦缨轻轻一叹:
“欧阳公子就是对自己的道德标准太高了。现在这样都是眼下这个世道逼得,好人必须得和坏人一样‘坏’才行,否则镇不住诸多宵小……这些话是阿翁说的,我也觉得很有道理。”
欧阳戎只好点头:
“那辛苦你们了。”
“檀郎客气什么。”
欧阳戎看了下秦缨。
这位微胖女道士摆了摆手:
“公主殿下也和我说了,没什么辛苦的,要是阿翁在,应该也会同意,欧阳公子无需觉得欠人情。”
欧阳戎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俄顷,三人又聊了几句,离大郎与秦缨离开。
虽然在相亲一事上,离大郎乃至秦缨都是一向敷衍。
但是在帮助某人这件事,二人却出奇的达成一致,今日也是一齐行动……
欧阳戎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晚霞,橘红色霞云下正有一行黑墨滴般的大雁飞过。
他揉了把脸,准备返回槐叶巷宅邸。
刚登上马车,欧阳戎突然转头吩咐道:
“先去下监察院。”
“是,公子。”阿力当即驾马。
半个时辰后,欧阳戎再度来到了监察院,走进大厅,找了一圈。
没人,不见容真的身影。
他抓到一位路过女官,好奇问:
“女史大人呢?”
“出去了。”
“容真女史还没回来?”
“没有。”
一位值班的女官摇摇头:
“下午其实回来过一次,然后又出门了,好像是去了浔阳渡那边。”
“浔阳渡那边?干嘛去了?”
欧阳戎好奇问。
“不知。”
欧阳戎想了想,决定明日再来找她,离开了监察院。
走出大门,他乘坐马车返回。
刚抵达槐叶巷宅邸,欧阳戎看见了燕六郎徘徊在门口的身影。
“六郎这是怎么了?等了多久?”他皱眉问。
“明府,你回来了!没等多久,我刚来。”
燕六郎迎上前来,立马禀告道:
“刺史府那边,王冷然下午突然出门,然后还派人去浔阳楼包场摆酒,不知是要干嘛?”
“出门?摆酒?他出门要去哪?”
燕六郎点头:
“浔阳渡,好像是去接人。”
“浔阳渡?”
欧阳戎眉头更皱。
垂目思索少顷,自语分析:
“容真也去了浔阳渡,难道是同一件事?接什么人?容真为何没喊我。”
“明府,派出去的线人还在跟着,要不再等等消息。”
“不用等了。”
欧阳戎和门口好奇张望的甄淑媛等人解释了一句,转身重新登上马车。
“去浔阳渡。”他朝阿力吩咐。
“是,公子。”
刚来到浔阳渡,欧阳戎就看见了不远处码头上停靠的一艘大船,船头的旗帜隐约挂着“卫”字。
停靠有大船的码头处,正围拢着一大圈人,似是迎接着什么。
欧阳戎没有走去,转头看去,只见王冷然的熟悉车驾,正停靠在码头外的街道上。
“欧阳良翰?”
就在这时,欧阳戎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子嗓音。
回头一瞧。
“容真?”
只见容真正带着两位随行女官,站在欧阳戎马车后方的街道上,看她们身边牵着的枣红马匹,似是准备离开。
而此刻,容真笼袖而立,眼神正审视着他。
“你怎么来了?”她冷冰冰问。
欧阳戎一脸认真:
“刚吃完饭散散步……嗯,为何不能来这里?”
“你散步还坐马车?还走的这么远,来浔阳渡?”
容真板脸问道。
欧阳戎脸皮厚,不置可否,开口欲语。
就在这时,后方街道上,有一支庞大车队经过欧阳戎、容真的身边。
其中便有王冷然的那辆车驾,然而作为刺史的王冷然车驾,在车队中竟然还要稍稍靠边,给正中央的一辆奢华红漆马车让位置。
“容真女史,要不要上车,载你一程?”
中央一辆奢华红漆马车内,传来一道属于男子的玩笑嗓音。
车队也在欧阳戎、容真身边适时停下。
欧阳戎转头看去。
只见是一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绿锦袍青年,正掀开车帘朝容真笑问。
这青年身穿华美的青绿色云纹织锦袍,袍边镶嵌着精巧的金银丝线,腰间系一条镶嵌珍珠玛瑙的犀角带……全然一副富贵逼人的派头。
皮囊倒是不耐,长眉斜飞,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嘴角挂有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是?”
这时,青绿锦袍青年似是也注意到了容真身边的欧阳戎,斜眼打量起来。
“三公子,这位是本州长史,欧阳良翰。”
后方马车内王冷然掀开车帘,声音不冷不热的介绍道。
锦衣青年无视欧阳戎,眼睛投向容真,似是询问。
后者摇头:“不用了。”
“那行,今天太晚了,吃饭去了,明日再登门找女史大人。”
锦衣青年不在意的摆摆手,车队也缓缓驶离了街道。
在车队经过之际,欧阳戎余光瞧见车队中央的一辆马车的车帘晃动了下,在马车后方万家灯火投来的朦胧光线下,隐约可见车内有一道蒙纱女子的侧面影子。
女子身影一闪而过。
这支庞大车队一句驶离,好像是前往浔阳楼那边。
欧阳戎与容真静立原地,有些安静。
欧阳戎忽问道:
“是卫氏的人吧?”
“嗯。”容真点点头。
“什么来历,这么大的排场?”他又问。
容真轻声:
“卫少奇,魏王第三子,现任洪州别驾,车队里面还有一位卫氏女,是他堂妹,不过是出自梁王府那一脉。
“这对卫家兄妹是从扬州那边过来的,准备去往洪州,算是途径浔阳城。
“欧阳长史知道的,洪州刚刚被征讨大军夺下,一些原本的官府机构正在召集复员。
“洪州别驾和江州别驾一样,更像是给宗室子弟镀金,不过卫少奇运气差,当初刚担任洪州别驾,结果匡复叛军就拿下了洪州,无处可去,只能停在扬州那边。
“至于他这位梁王府的堂妹,就不知为何跟来了。”
听完,欧阳戎点点头,笑着说道:
“明白了,原来是魏王府的贵公子光临,难怪王大刺史前来接驾,还在浔阳楼摆宴。”
他嘴中的“接驾”二字,语气怎么听怎么嘲讽。
容真多看了眼欧阳戎。
欧阳戎眼神直视她的眸光,继续问:
“那容女史怎么也过来接人?难道也……”
容真抿了下唇:
“今早收到了卫少奇从扬州寄来的信。”
欧阳戎微愣了下,突然想起白日上午和林诚一起去找容真时,她收入袖中的信纸。
“此事,容女史为何不告诉我与林灵台郎?”他问。
容真眼神有些怪异的看他。
“怎么了?”
“没事。只是听别人说……你比较同情浔阳王一家,和王冷然不对头,与卫氏关系可能……也不太好,所有没有多嘴。”
欧阳戎叹气,直接问道:
“容女史还没说是什么信呢?”
容真正色道:
“卫少奇从扬州传信过来说,他们那边掌握了一些关于蝶恋花主人的线索,要见面禀告,顺便,他还要来报一个案。”
“线索……报案?报什么案?”
“他六弟……卫少玄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