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玉没有想到,心心念念想见到的姚芬雨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局长太太了,她的变化太大了。
唐佳玉问姚芬雨家里平时可有人来探望,姚芬雨苦涩地笑了,无精打采地摇摇头说:“以前世雄在职的时候,家里隔三差五就来人,总是热热闹闹的。自从世雄出了事以后,除了你们钟家的人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人来了。两个孩子都说,我们一家与世隔绝了,孤零零地生活在另一个角落……”
一想起曹世雄入狱后家里每况愈下的光景,姚芬雨又忍不住落泪了,感慨现实残酷,世态炎凉。她的一双眼睛也因为经常流泪而导致生病,总是红红的,每天都要涂点眼药水才能好过一些。
唐佳玉实在不想再问下去了,但是忽然想起另外两个人,不得不再问一句:“孟玉兰和梅红娟也不来了么?”
不听则已,一听唐佳玉提到孟玉兰和梅红娟,姚芬雨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手握拳头直锤桌面,“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假情假意!从前亲如姐妹,原来都是假的!别说她们来看我,就连一个电话一个口信都从来没有,唉!”
唐佳玉一下子慌了神,后悔自己刚才不该这样莽撞,激怒了姚芬雨,连忙好言相劝:“你别生气,保重身体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世态炎凉,人心难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过好了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姚芬雨的情绪缓缓落了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有聚就有散的时候。想当初我们四个经常在一起喝喝茶说说话,多么美好的时光啊,现在倒好,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就这样吧,随它去吧。她们离我远一点也好,省得哪天引火上身。”
唐佳玉一时语塞,感觉有些尴尬,心情很复杂。自从曹世雄出事后,她也一直没来过曹家。不是她不想来,而是钟子恒不让她来,总是说“曹家现在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呢”。这次钟子恒忽然同意她来,她倒是挺纳闷的,难道现在的曹家相比之前就安全了吗?
就在这时,姚芬雨的两个孩子兴冲冲地跑来告诉她们,要开饭了,快去厅上吃饭。
丁姨和王叔一阵忙碌,用曹家厨房仅有的食材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老远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曹家院子里也种了几株腊梅,院子小,满院都能闻见花香。唐佳玉拉着姚芬雨从屋里出来,说这院里的腊梅开得真好,于是拉姚芬雨一起来到腊梅树下赏了一会儿花。
腊梅树上压着厚厚的雪,看似沉重,却压出了沁人心脾的腊梅香。姚芬雨天天住在这院子里,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看到了腊梅树的妩媚多娇,闻到了醉人的清幽花香。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大家围坐在客厅里的圆桌旁,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热饭。姚芬雨不停地夸赞丁姨的厨艺。
唐佳玉笑了,“还真别说,我也觉得丁姨做的这顿饭很不错呢。她平时主要负责带孩子,做饭,今天可是头一回哦。”
姚芬雨惊讶极了,“原来丁姨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此时的丁姨和王叔仍在厨房忙着收拾,还没顾得上吃饭。他们不时地关注窗外的天气,担心要是下雪了,回去可就麻烦了,所以得赶紧抓紧时间好好打理一切,然后赶紧回家。
一顿饭的工夫,丁姨和王叔就把曹家的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叫人看着心里舒坦。
午饭后,唐佳玉和姚芬雨告别。临走前,她拉着姚芬雨的手说:“你现在关键是把两个孩子带好,只要你们母子三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其他的事情,子恒一定会尽力而为,你不用太担心。我还会再来看望你们的。”
姚芬雨连连点头,眼中又泛起了泪光。她带着两个孩子送他们出门,站在院门口,千恩万谢,挥泪作别。
此时的天空,一片雾蒙蒙白茫茫的样子,几乎分辨不出天在哪里,地在哪里。似乎是又要落雪了。
王叔和丁姨陪着唐佳玉走在前头,赵兴和黄天走在后面,两人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赵兴说:“你都看清楚了吗?我以前每次来的时候,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人一直在跟踪。”
黄天拍了拍赵兴的肩膀,“老兄啊,那不是感觉,而是事实。我把整个曹家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房前屋后都有被雪覆盖的脚印,初步算来,至少有两对,一双偏大,一双偏小。”
“我也发现了一些”,赵兴说,“有的是被大雪自然覆盖的,但有不少是人为的,直接用旁边的雪盖上去的。”
黄天冲赵兴微微一笑,“没错,就是这样。”
赵兴问:“那他们母子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黄天想了想,说:“至少目前不会。只要曹世雄在狱中好好待着,他们母子就应该不会有事发生。不过,咱们还是多多提防着比较好。”
赵兴叹了一口气,不住地摇头,“想从前,曹局长多威风啊!有智谋有担当,而且战功赫赫,大家那么敬重他。可是现在,唉,虎落平阳被犬欺。”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钟家大院里早已点起了通明的灯火。开门的是林叔,见到大家平安归来,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和汪春芳早就把晚餐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回来开饭。
黄天和赵兴顾不上喝一口热水取暖,直接来到书房找钟子恒,向他报告相关情况。
钟子恒今天哪儿也没去,一个人在书房里安安静静待了一整天,把一个秋天加一个冬天的所有思绪都召集过来“开了一个会”,理清了很多思路,多了很多想法,更看清了一些问题的本质所在。
听完黄天和赵兴的汇报以后,钟子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非常冷静地说:“其实这件事我已经料到了。那些一直喜欢在暗处捣鬼的小人,在皑皑白雪上到底还是留下了他们的污点,这是一辈子都擦不去的污点。对于曹家,我们关心的范围要扩大,都要多长几个心眼,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下一次……就要轮到我们头上了。”
黄天忙问:“那我们是不是只能一直守,而不能攻?”
钟子恒沉默了许久,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他们,微微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