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外,
众人叙了话,
不多时,有亲兵站在大鼎一旁,不断翻滚着烤羊,时不时的还抹上一把香料,刷上一层油!
大鼎里,
火光摇曳中,正在烤着的黄羊,随着火苗的跳动,羊皮微微的鼓起,膨胀了许多,而且有一股独特的香味,渐渐地飘了出来。
渐渐地,羊皮也变得金黄色,仿佛被蜂蜜泡过一样,油脂滴落,发出微弱的噼啪声,
见此,
负责烘烤的亲兵,翻了一下,又在羊身上,涂抹了酥油,瞬间,香味爆燃开来,
离着不远处的众人,也闻到香味,这香味,异常鲜美,让众人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武皇顺着香味,寻着看了过去,只见之前用来祭天的黄羊,此时已然快烤熟了,
好家伙,洛云侯那小子,竟然用祭天的大鼎在那烤羊,这是哪里道理,不是祭天用的,需要放上一日,方可分食。
“你小子真浑,祭天用的大鼎和祭品,还没待上一天,就被你用来烤羊,刚刚你不是用它来祭天的吗。”
张瑾瑜看着羊的颜色,金黄酥脆,应该差不多要烤好了,尴尬的笑了笑了,
“回陛下,臣是用它祭天了,可是,臣不是祭完了吗,再说了,贡品祭完都是要分食的,所以臣就直接在那烤,烤熟了,老天不也是先吃熟的,闻着味了吗。”
狡辩完,还招手,让亲兵搬来桌子和椅子,张瑾瑜亲自给陛下倒了碗茶水,
“陛下,先喝口茶水歇歇,马上就好了,陛下先尝尝味道,定然不输于御膳房做的,”
“你小子,就是歪理多,刚刚还把御膳房做的菜,说的一文不值,如今还谦虚起来,今日就算了,下次万不可如此,”
武皇没好气的又数落一阵,接过茶碗,饮了一口茶水,喝进肚中,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吃饱,还是闻着味了,腹中略有些饥饿感,
见到陛下没有责罚,张瑾瑜伸手就拉着储年和襄阳侯直接落了座,自己还把供桌上那坛子酒也搬了过来,
“陛下,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臣等陪陛下喝一盅酒,解解烦心事。”
也不等同坐的二人脸色忐忑,张瑾瑜自顾自的让亲兵,把烤好的羊肉,先切一部分端了上来,放在在桌上,满满一大盘羊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眼见于此,心情顿感放松的周世宏,显然来了兴致,用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入嘴中,轻轻咀嚼,口齿留香,混合着香料的酥油,羊肉上的那股醇香,确实不输于宫里御膳房,倒也不枉洛云侯费了一番口舌。
“确实与众不同,诸卿,今日不分君臣,沾了洛云侯的光,一块享用吧,”
“谢陛下,”
二人这才小心的动了筷子,君子般的夹了一块肉,羊肉入口,二人脸色都有些惊喜,实乃美味无比,想来侯爷说的也没错,此种做法,乃是关外一绝,
只有张瑾瑜没有动筷子,直接伸手拿了一块大的,撕了两份,起身给内相戴权,和禁军于将军送了过去,让其二人尝尝,二人如何敢随意接取,最后,还是在武皇示意下,接了过去,吃上一口,外焦里嫩,口感十分鲜美,遂赞口不绝,
“不愧是侯爷的手艺,这味道绝了,”
于定之几乎是一口就给吞了下去,馋的身边的校尉孙善,仰着头使劲的用鼻子闻了闻,只有戴权不动声色吃完了咽下,重新立在陛下身后伺候着。
“于将军赞誉了,来人了,再给于将军他们,上一盘羊肉,”
“是,侯爷。”
听说还有的吃,于定之脸色顿时大喜。
时间也快,
不一会,众人就吃了一大盘,腹中见饱,张瑾瑜就让人把盘子撤下,收拾了桌子,又让人重新沏了茶,喝点茶水消消食,
尤其是武皇,未曾想今晚出来看看,也能吃的心满意足,还破例喝了一碗酒,其余人也不敢多喝,只陪着陛下喝了一碗。
就在此时,
似是有感而问,
武皇忽然问道;
“洛云侯,你可知道,为何朝廷,一定要举行科举考试吗?”
刚刚吃饱的张瑾瑜,坐在那喝着茶,不经意间被陛下所问,明显顿了一下,朝廷科举,不就是选官员吗,
要不然科举干嘛,刚想张嘴开口,但又感觉不妥,陛下所问必有深意,又瞄了一眼储年和襄阳侯二人,二人也是面有狐疑,愣在那不言语,让张瑾瑜看不出苗头,只得回道;
“回陛下,朝廷举行恩科,就是为朝廷选才,参加科举的,大多数是想来做官的,应该就是了。”
“哈哈,说的是也不是,你们二人觉得呢?”
武皇端起茶碗,忽而笑了一声,也没说对错,遂又问了柏广居和储年二人。
此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眼里都有疑问,为何陛下会这样问,先是储年想了想,也照着洛云侯的话顺了下去,小心无大错;
“回陛下,臣认为洛云侯的说法极对,科举,自隋唐以来奠定基础,选才更是不拘一格,朝廷可用之人就扩大到了寒门子弟,这一点,就让天下读书人感恩戴德。”
“嗯,说得好,这也算其中的一点好处,襄阳侯你怎么看?”
武皇满脸笑意,心情大好,却如储年说的那样,科举自隋唐以来逐步完善,现如今已然形成固有的模式,以八股文定天下之才,其内容通常包括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和束股等部分,也是八股文精髓所在,起股、中股、后股、束股才是正式议论的主体部分,在这四股中,每股都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合共八股,因此称为八股文。
能把这些写出来的,无一不是读书人的翘数,转头又看向坐在那一言不发的襄阳侯,也想听听他的看法。
柏广居哪里能明白科举的事,以往都是听别人谈论,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夫子也说读书人的归宿,不过是鲤鱼跃龙门,但是对于勋贵之家,这些倒也无用,不过有着洛云侯和储年大人的言语在前,这就有了参考。
“回陛下,臣不太懂科举的事,但是也知道,能进考场的,都算是人中龙凤,读书读的有了把握,才来参加科举的,所以臣觉得,朝廷此举,也就是为朝廷选拔官员。”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一点也不假,就是因为不假,武皇却摆了摆手,
“都说襄阳侯精明,朕看来,你是太精明了,伱这说的话,不就是等于没有说吗,朝廷选拔官员,当然是从那些参加科举的人里选取,要不然,朝廷的邸报和书信都看不懂,如何能为朕治理天下,洛云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张瑾瑜此时吃的有些饱,刚刚那一大盘肉,陛下他们吃的也没多少,大半进了他的腹中,见到皇上又问,他自己哪里还想这些,考试选才,又不是古代就有的,以后不是更严格,只不过现在,交通不方便,路途遥远,一个不好就死在路上,所以能来考试的,都是万中无一,当然,重视程度,利来都是一样的,
“回陛下,臣没什么要补充的,但愿今次恩科,能为朝廷招来宝贝。”
“哈哈,宝贝不可多要,只要有能干之士就成,话说回来,其实科举的第一要义,既不是选才,也不是化育天下,教化人的事,自有读书人里的夫子和书院去做,”
武皇伸手从茶碗里,用手指点了一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看的三人一头雾水,反正张瑾瑜是没看明白,画个圈圈诅咒你不成,
“陛下,臣没听明白,既然不是化育天下,那又是为何?”
身边的二人也是一头雾水,没瞧明白。
武皇周世宏,画完了圈,又把茶碗拿起来,往圆圈里倒了水,但是只有圈里有,圈外是没有多余的水漏出来,
“当然是牢笼志士,让天下的聪明人,全部进到八股的牢笼里,,让他们钻研章句,白首穷经,这样的话,这些人就有了事做,不会异想天开了,也不容易被歪门邪道的邪教所蛊惑,那读书人安定了,天下即使还有人想造反,也不过是些草寇之流,那成不了什么大事,朝廷也就安稳了。”
话音一落,
万籁俱静,
就连张瑾瑜听得眨了眨眼睛,好像陛下说的也对,后世也有一个理,不怕什么什么的,就怕什么有文化,不好对付了,显然是一個道理,但是也不对啊,那些太平教现在这么猖獗,读书人应该也有不少吧,朝廷都快把京南给丢完了,好像也和读书人没什么大的关系,在心中憋了半天,也不能现在给说出来,
三人只能同时抱拳道,
“陛下英明。”
“行了,吃饱喝足,朕该回去了,洛云侯,明日里,嗯,今夜,三位皇子也过来监考,你也不要顾忌他们的身份,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武皇起身,领着戴权就准备回去,临走的时候,又撂下话,张瑾瑜听了头都大了,那三位皇子来恩科考场,不是添乱吗,又不敢反驳,话都说到如此了,还能怎样,应道;
“臣领旨,”
“走,回宫,”
“起驾!”
随着戴权一声高呼,皇上的轿子就离开了含元殿,
人走后,
三人相视一眼,各自擦了擦汗泽,襄阳侯不禁抱着酒坛,重新倒了一碗酒水,一饮而尽,好似解渴一般,
“储大人,侯爷,万事开头难,有些事,是难上加难,既然三位皇子要来,那就要在含元殿实行严厉,不管是巡考官,还是考生,都要严加看管,不得坏了恩科的规矩,”
襄阳侯现如今,才知道洛云侯和储年的压力,本就是人多,考官多为相对年轻的言官,再加上三位皇子,含元殿就怕是热闹了,
储年坐在身旁也愁眉苦脸,没曾想陛下竟然让三位皇子过来,这里面的意思,是不信任他们,还是陛下另有深意,
“侯爷,柏兄所言乃是稳妥之法,即是想要恩科规矩不乱,非常时期实行严酷的政令才成,不然,稍有懈怠,就会铸成大错,侯爷,万万小心。”
听着二人郑重其事的言语,张瑾瑜也算回了神,真是邪门了,你说今年的科举,怎么就出那么多幺蛾子呢,谁都想来蹭一蹭,也不知京城“贡院”,南大人那里又如何了,他们的压力可不比这边小,还说,今晚,南大人是不是也在考场里呆着了,
“此事就听你们的,本侯也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考场闹事,定然要好好惩处一番,谁都不例外,至于三位皇子,柏兄,能者多劳,就留在你身边,随你四下巡查,有事及时汇报,当然,没有事的时候,柏兄可以带三位皇子四下走走散散心,本侯带了不少零嘴吃食,柏兄不必吝啬。”
此话,张瑾瑜说的也够明白了,就是让襄阳侯别干其他的了,看好三位皇子即可,内里的事,也不指望他们。
襄阳侯听得明白,苦笑一声应下,
“此事,侯爷放心,为兄晓得厉害,定然不会出差错,只是考场的事,储大人多多费心了,”
“那是自然,一切早就安排妥当,就等明日里,百官入殿,考生入场,后日准时开考。”
储年神色坚定的回答,
只有洛云侯一愣,明日百官入殿,考生进场,不是考生后日开考,怎么明日进场了?
“储大人,你刚刚不是说错了吧,明日不是百官进殿,考生后日开考,怎么也是明日进殿?”
“侯爷,谁告诉您明日只是百官入殿的,后日开考是时间,考官则是提前一日,上午时候入殿,考生则是下午开始入殿,到第二日上午结束,开考时间是后日,也就是后日发卷子,来晚的考生,也只能浪费自己的时间,所以开考前一日,检查学子入内,都是连夜举行,”
储年还有些疑惑,这些都是历来的规矩,侯爷难道不知道?
张瑾瑜听到储年大人的解释,才刚明白过来,但是这样一想,时间上太紧了,如何能在一天时间里,检查那么多人,尤其是贡院那边,不过南大人那边官员多,有经验,有可能快一些,而自己这边,人虽多,但都是新手,时间太紧,到时候定然手忙脚乱的,这不行,想个法子,问问;
“储大人,既然都是耗费时间,那考生入殿,验明正身需要多久时间?”
“回侯爷,检查很细,衣物,带的饭食,还有身子,都要检查,科举舞弊,无非是三种,一种是贿赂考官,二是夹带,三是冒名顶替待考,所以这三样都是检查重点,我们最主要就是检查考生夹带,和冒名顶替,所以耗费时间。”
储年也不避讳,直接把那些考生常用的作弊手法说了出来,最主要的就是夹带,因为贿赂官员,虽然还有,但是少了许多,毕竟那么多人吗,堵不住悠悠众口,所以夹带,利来都是头等大事,
有的是藏在衣服夹层里,文房四宝,身穿的衣物鞋袜,后来就连吃的干粮都要掰开检查,最后一种冒名顶替,虽然有也少了,毕竟考签都是有推荐信人担保,有过错是要连坐的。
一听是这样,
那一晚上就别想睡了,这不成,太慢了,如果考官早一天入内,让京城学子早一上午检查,或许还能多休息一会,
想到这,
张瑾瑜坐起身子,冲着宁边吩咐道;
“宁边,立刻派人去侯府,按照巡考官的名单,通知他们,今晚所有考官务必全部到位,本侯在含元殿等着他们,另外在京城各处贴出告示,所有手持红签考生,明日清晨开始,就可入殿,后日统一发卷开考,另外,”
张瑾瑜顿时小声了许多,宁边会意,走到身旁,弯下腰附耳过来,
张瑾瑜小声交代,
“去荣国府,通知贾兰,让他明日里,清晨时候用完膳就过来,小心些。”
“是,侯爷,末将这就派人回侯府,去通知各部言官。”
宁边点头应声,把侯爷交代的事记在心上,
不一会,
从宫城,就有快马飞奔,一路疾驰回了侯府,不到片刻功夫,侯府亲兵不下百余名,皆是骑马四下散去,在京城各处张贴告示,完事后,又急速飞奔京城各处府邸,敲门通传洛云侯之命,一时间,京城里四下马蹄声络绎不绝。
不少人还在猜疑,是不是宫里出了事,也派人四下打听。
让刚回到养心殿洗漱的武皇,还没歇上一口气,就有禁军士兵来报,传了话,门外值守的内侍太监,不敢怠慢,赶紧走了进来,在屏风外求见,
“启奏陛下,刚刚崇文门禁军来报,说是洛云侯在陛下走后,派出传令兵回了侯府,而后大批的骑兵四下张贴告示,”
“哦,四下张贴告示,所为何事?”
“回陛下,告示上是写的,是明日清晨时候,考生入殿,今晚,含元殿所有考官连夜入殿,那些兵走的甚急。”
武皇转个身,在戴权的服侍下,更了衣,满脸笑容,
“你看看,这不就是快马加鞭吗,戴权,派人去三位皇子府上传话,今晚收拾行囊,连夜去含元殿,听洛云侯安排,不可怠慢,交代他们,万事多看少说,”
“这,”
戴权迟疑了一下,会不会太晚了,但是看陛下样子,显然不是说着玩的,应了声;
“是,陛下,老奴这就安排人过去通传,不过应该晚一些,毕竟有些突然,吃食还没给三位皇子准备呢。”
“那些东西,准备好了随后再送过去,有洛云侯带着那么多东西,还能饿着他们三人不成,速去。”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