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聚集在城墙上的士兵口中,不断传出不安的哭声。
与帝国的战争结束后终于恢复了和平。
就在这时,本应是己方的佐亚军举枪向王都进攻。
这支拼凑起来的部队不可能有应对这种意外事态的胆识。
“我才想哭呢!我的人生,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兰尼德向天空发出了哀叹。
明明只是个警备队长,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守护王都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个责任重得不得了。
如果可能的话,他很想逃走,但如果选择了,肯定是死罪。
拉尼德一个人或许还能逃走,但剩下的新婚妻子一辈子都在背后受人指指。
和年轻媳妇结婚后,本该幸福至极的兰尼德,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呢?
如此蛮不讲理,简直想诅咒神灵。
“要是加尔斯特将军还在就好了!护国的大将在这种时候干什么呢!”
王国军队的最高负责人巴泽尔·加尔斯特现在正在国境处理与帝国的战争。
如果巴瑟尔在场的话,一定能平息士兵们的动摇,把事情收拾干净。
但是,让一个仅仅是警备队队长的男人去做和护国大将一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轻率了。
古代的兵法家说“战争开始之前结果就已经决定了”,也就是说,王国军队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失败了。
“糟糕……你动了!”
就在兰尼德为自己的不幸而叹息的时候,佐亚军终于开始行动了。
站在军队最前面的漆黑骑士——雷德尔·赞恩拔出剑,白刃朝着这边。
“喂喂喂喂喂喂!”
同时,像雪崩般袭来的呐喊响彻全场。
并排的佐亚军一齐行动,开始向要塞进军。
冲在最前面的是抱着圆木的士兵们。
是用来从外面撬开城门的破城槌。
恐怕是从附近的树林里弄来的。
到处还带着枝叶的简易攻城武器砸在城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啊!可恶!士兵们,如果不想死,就放下弓箭!你们也别哭个没完!”
拉尼德怒斥蹲在地上哭泣的年轻骑士,拼命发出指令。
无论怎么哀叹不幸,眼前的敌军都不会消失。
既然如此,为了生存就只有胜利。
“城门不要被攻破!优先射击拿着破城槌的士兵!”
“是、是!”
“想活下来就勤快点儿干!死了就不能和老婆亲热了!?我可是新婚燕尔啊!”
兰尼德一边自暴自弃地叫着,一边将拔出的剑举向天空。
这种顺势而为的指示是否妥当不得而知。
但是,鬼气逼人的指挥确实抓住了有形无象的士兵们的心,成功地让他们为了“活下来”这个共同的目的而行动。
兰尼德·全斯。
这一瞬间,一位后来被称为“爱妻将军”的新英雄诞生了。
另一方面,王宫里的国王格拉纳德·赞因也收到了佐亚军到达的消息。
“啊!终于来了啊!让我等这么久!”
坐在宝座上的格拉纳德大声喝彩,拍了拍膝盖。
成为魔女使徒的格拉纳德的身姿,与过去作为英迈的国王被人熟知的时候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
头发染白,面颊瘦削,仿佛一下子老了似的相貌,活像个病人。
但是,只有两眼炯炯有神,被熊熊烈火般的疯狂所染红。
“……嗯,好像是。”
宰相罗克伍德·马塞尔在国王不注意的情况下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宰相跪在地上,低着头,表情不知为何阴沉沉的,瞳孔里透着冥思苦想般的昏暗光芒。
“城墙上似乎已经发生了战斗,警备队和作为援军派出的近卫骑士正在迎击。”
“是吗是吗!那么……佐亚就在那里吗?”
“……士兵们正在确认率领敌军的王弟殿下的身影。”
“哼……是吗是吗,你没有逃跑就来了。我第一次想表扬一下那个愚蠢的弟弟。终于到了诛杀威胁我王位的谋反者的时候了!”
格拉纳德双手捂脸,嘴唇弯成月牙形。
狂王喜上眉梢,双眼布满血丝,就像药物中毒者一样兴奋不已。
马上就要杀死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了——这让他高兴得不得了,强烈的狂喜让他的肩膀上下起伏。
“…………”
罗克伍德抬头望着一直哧哧笑着的格拉纳德,表情扭曲了。
洛克伍德是从先王时代开始就侍奉赞因王国的忠臣。
先王病倒后,作为代理国王的格拉纳德的监护人继续支持他。
看到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自己的格拉纳德的变化,罗克伍德心疼地咬了咬嘴唇。
或许还有其他选择。
如果,五年前没有驱逐佐亚的话。
如果能说服格拉纳德的话。
如果能更好地辅佐格拉纳德,不仅是政务,也能成为他的精神支柱的话。
如果能想出什么妙计,让失和的兄弟重归于好。
或者,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格拉纳德并没有堕落到该堕落的地步,或许也不会成为魔女的使徒。
“…………”
在这种悔恨的折磨下,罗克伍德·默塞尔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
“罗克伍德,按照计划,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处决人质,把他们的头砍掉,让他们在城墙上看起来像佐亚。你有意见吗?”
“……当然,陛下。我不可能有异议。我马上带人质来,请稍等。”
罗克伍德从御座间出来,命令在外面等候的骑士把奈米莉亚和塞莉亚带来。
现在,由于近卫骑士的大部分都前往城墙援军,所以负责王宫警卫的骑士只占极少数。
文官、佣人、贵族们也因罗克伍德的短暂空闲,王宫内部显得异常冷清。
等了一会儿,人质被几个骑士带了过来。
尼米利亚和塞利亚——被软禁在王宫一室的两名女性双手戴着枷锁走了过来。
把两人拉过来的骑士瞥了洛克伍德一眼。
“……请多关照。”
“…………”
罗克伍德低下头,五名骑士向他点了点头,带着人质踏进了御座间。
罗克伍德没有追上去,而是继续站在走廊上。
“哼,你来了。”
看到可怜地戴着枷锁的两位美女,在王位上等候的格拉纳德嘲笑地笑了。
“挺般配的,都是女娃娃。”
“…………”
一开口就说出侮蔑的话,塞莉亚不快地皱起眉头。
而奈米莉亚则面不改色地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被处刑的恐惧让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你可以试着跪下来求命,说不定我的想法也会改变。”
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帮他吧。
格兰纳德用嘲弄的语气说道,塞莉亚眯起了眼睛。
“……国王,我有件事想问你,可以问一下吗?”
“唔……”
塞利亚说出来的并不是格拉纳德所希望的乞求,而是疑问。
格拉纳德看到公主毅然决然地瞪着自己的眼神,不愉快地皱起了眉头。
“我的爸爸是个暴君,张口闭口都是战争,只要是为了帝国的需要,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也会一刀斩尽。实际上,我的爷爷好像是被爸爸杀死的。”
“……你在说什么呢,女雷德?”
“但是,爸爸也许是坏人,但是作为皇帝,他是有‘大义’的。爸爸想要壮大帝国,是为了创建强大的国家来对抗魔女。为了保护这块大陆不受魔女的厄运,我选择了暴君的道路。”
“…………”
“喂,国王,你有像爸爸一样的‘大义’吗?有就算杀了亲弟弟雷多哥哥也要实现的理想吗?”
“……胡说八道!可恶的女人!”
听到塞莉亚的疑问,格拉纳德露出扫兴的表情。
原本打算接下来处死人质,折磨佐亚,嘲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弟弟,现在却感到扫兴。
“大义?理想?真正的王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我才是继承赞因王族血脉的长子,正统的国王!真正的王在玉座上才是国家的正确存在方式!”我所做的只是纠正错误!我要承认像雷德那样的人是王,我要纠正这个国家!”
格拉纳德从宝座上站起来,张开双手,傲然说道。
“如果我不能成为王,就不需要这样的国家!做正确的事不是王,王所做的事才是正义,是这个世界的规律!”
“这样啊……我知道了。你果然是这样的人。”
听到这过于傲慢的宣言,塞莉亚低下了头。
他的表情变得又可怜又悲伤,从形状优美的嘴唇里放出语言之刃。
“孤身一人的裸体国王……我那样称呼你,好像果然没有错。真是个可怜的人。输给你这样愚蠢的人,我绝对不会忘记。因为这种屈辱一定会让我更加坚强!”
“即将死去的女人在胡闹什么!纠正我!我又怎么了……?!”
受到侮辱的格拉纳德愤怒地靠近塞莉亚,想要揍她一顿。
但是,在那里停下了脚步。
因为脸上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打击。
“唔唔……”
“哈……”
塞莉亚抬起头噘起嘴。
小小的泪珠从红唇尖上滴下,喷在格拉纳德的脸上。
格拉纳德呆呆地站着。
佐亚不知道自己被做了什么。
格拉纳德暂时陷入了思考停滞的状态,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塞莉亚吐了一口唾沫,愤怒得满脸通红。
“你、你……你对我这个被正统的王、神选中的真正的国王做了什么?!”
“国王,你一定会被你哥哥打败的。你绝对赢不了那个人!”
“啊……你……!”
格拉纳德将右手举过头顶。
在那里凝结了阳光般的光,魔剑布鲁纳克出现了。
“去死吧!!”
“啊……”
在城墙上行刑,让佐亚看到他的死——连当初的计划都因愤怒而失去了,格兰纳德向塞利亚挥下了闪耀的魔剑。
魔女之剑逼近毫无防备的少女的头部,将她纤细的身体从上到下切成两半。
双手被套上枷锁,圣剑被夺走的少女没有抵抗的手段。
光之刃不会松开目标,将美丽的皇女的性命连同肉体一起两断吧。应该是这样。
“啊……”
但是——就在这时发生了出乎格拉纳德意料的事态。
格拉纳德挥下的魔剑布鲁纳克,闪闪发光的魔女佩剑被从旁边出来的剑挡住了。
接住布鲁纳克的是仿佛涂满黑暗的漆黑之剑。从刀刃中放出不吉的瘴气,与布鲁纳克身上的光芒相争而产生湮灭。
“难道这把剑是……?!”
剑的主人,是将塞莉亚他们带到这里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