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从熹到驱鼬关后,藏齐大喜,将她带来的酒肉赏赐分发下去,因此也军心大振。
南从熹和藏齐仔细了解了沈趁才知道,原来自从交战到现在,虽然过去半年多了,但沈趁都来不及展露身手,每每都是她坐下的将领,这边就已经不敌。
两人因此决定第二天便再宣战,一定要试探沈趁实力几何。
翌日,天光渐亮,南国军号长吹,战鼓擂擂,新提拔的副将首先披挂上马,叫阵骂战。
沈趁披挂整齐,带着众将列在阵前,遥遥只看到似乎多了一个黑甲黑盔的人,距离过远看不真切,便惯例先叫招吉迎战。
这一把大刀,少说也得斩了南国大大小小十余个将领,因此他挥着刀挺在人前时,副将心里先虚了三分。
两人照面不过几个呼吸,招吉率先冲出,大刀横举,自上而下破空劈下,副将咬着牙横起蛇矛抵挡。
“锵!”
副将手臂一软,手心都是麻的。
这一刀便高下立现,他即刻退后些许,试图仗着灵活性占上优势,怎奈在招吉的绝对力量面前,他的灵活根本不够看。
招吉眼神死盯着他的枪尖,刺过来的时候也不躲不避,竟直接一把攥住矛头,用力一拽,副将身不由己落下马来,还不等站稳,便被招吉随后一刀砍死。
鲜血迸流,副将惨叫一声没了呼吸,死在当场。
刚出战就折了一个,藏齐气得敲大腿:“又是这个莽将!他杀了我们十余人也有,却无人可以奈何他!”
南从熹见状,挺大刀出阵,横在招吉面前:“黑汉子,我来与你斗几回合。”
招吉立着眼眉看她,粗声大气:“你是汉人!”
南从熹不答,挺刀直取招吉。
招吉也不大意,两把大刀相交,马蹄翻飞,两人的手臂各执兵器打得有来有回,足足四十几个回合仍不分胜负。
沈趁在后边看得直高兴:“这个女将是什么人?以前没见过,招祥,去问问。”
招祥领命而去,从他到这儿来,靠着腿脚快,和江春随两人分摊刺探军情的要务,也立了不少功。
两人酣斗,南从熹也许久没有这么透彻地舒展筋骨,招吉亦是有一种棋逢对手之感。
大刀别在一处,招吉劝:“既是汉人,便莫要为南国人卖命,你若有心,投奔我们元帅,我们元帅惜才,定然给你好去处!”
南从熹冷哼一声把他拍开:“在其位谋其政,此话莫要再说!”
言毕,两人又是几十回合,沈趁唯恐伤了任何一人,赶忙叫鸣金收兵。
见招吉回去,南从熹也不再追赶,遛遛回到本军。
此一战她可谓亮了相,能在那个黑脸将军手底下走几招的人都没几个,何况她史无前例地斗了上百回合,众将士都对她心服口服。
藏齐当即摆下宴席,既为鼓舞士气,也为接风。
南从熹心知此刻不是庆祝的时候,万一有所松懈被人偷袭,那就是万劫不复。
因此她并不饮酒,推说自己不胜酒力,早早离开去巡防。
这一举动便叫藏齐不喜——他乃是南国大元帅,向来都是别人追着他捧着他,有谁敢不接受他的赏识?
见他不悦,有好进谗害贤者便开始嚼舌根:“这大公主虽然有名号,却不过是大王最不器重的,虽然今日崭露头角,但毕竟您才是三军之帅,她如此拂您的面子,岂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藏齐冷着脸,重重把酒杯摔在地上:“尔等信口雌黄,再说这等言语,别怪本帅杀了你们!”
两人见状,畏首畏尾猫腰下去。藏齐冷眼看着他们走远,换了大碗倒酒,狠狠将一碗酒喝光,才把碗重重搁在桌案上。
第二日,大宣打开关门,主动挑衅宣战。
藏齐披挂上马,借着浑身的酒劲,提着长戟执意出战。沈趁看着不平常,叫江春随暗中去打听不提,又命招吉前去迎战。
南从熹在后头观战,藏齐和招吉虽然也能过招,不过看样子不算平分秋色,当是略输一筹。
顷刻间便是几十回合,南从熹看出藏齐快要不敌,恰好身边人也来提醒,她只好叫人鸣金收兵。
岂料藏齐回来便是一阵火气:“为何鸣金?我再有几回合就可把他拿下!”
南从熹心中有数,矮了一截请罪,平复他的好胜欲。
带兵打仗,最忌讳主副将不和猜忌,若是如此就容易叫人钻空子。
江春随早就在南国士兵里塞了一个自己人过去,虽不是重要将领,但通过卖他几次破绽,也被提拔成一个小官,只为刺探军情用。
当晚他便把昨天酒宴的事传信回来,沈趁看罢,心生一计。
从那之后,两方人马每隔两三天便会战一场,因为有沈趁的交代,每次都是招吉出去迎战,对面见是他,自知敌不过也不自讨苦吃,所以几乎每次都是南从熹或者藏齐迎战。
若战南从熹,招吉便酣斗百招,然后故作不敌,沈趁鸣金收兵。
若战藏齐,便使出看家本领,什么时候打死什么时候算。
在这样的刻意针对下,两个多月后,南国的军士都知道派南从熹战招吉,而藏齐不敌。
入了秋,南国人有自己特有的秋日祭典日,出征在外不能回王宫,藏齐便宣布在军营中庆祝。
沈趁探听之后,便叫江春随和招祥一人带着小分队,连番骚扰,若有人出来打就迅速撤离,不应战就炸城墙,射守城军士。
如此接连几次骚扰之下,南从熹的精神都是紧绷的,因此主动去找藏齐建议取消祭典。
“沈趁接连派人来滋扰,分明就是试探,若我们放松,大肆庆祝,正是给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藏齐心里的不悦早就累积成山,见她又来扫兴,不禁一拍桌子。
“怎么,大公主这是连我们本国传统都要舍弃?莫不是在大宣待了几年,便记不得自己是南国人了不成?!”
纵使以往再多不满,藏齐也从未如此明显地嘲讽过,南从熹看看他身侧的两人,心知他是听了谗言,也不再多说,离开大帐,自顾自下去布防。
看她不争不辩就走,藏齐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是不悦。
祭典如期举行,当日白天,沈趁得知他们又生嫌隙,心中说不出的松快,赶忙吩咐下去。
江春随立刻去征服的四关里边,把里边的死囚犯统统带出来,给他们披上大宣的军服,美其名曰“临时突袭军”。
这些人的案底都是些犯了大罪的,沈趁并无任何怜悯,由着他们去赴死。
当夜,南国人在关内大肆庆祝,却不知江春随的内应在里边打开关门,不但把这些死囚放进去,还把招吉带着的五千兵也放了进去。
两支人马一入关,便兵分两路。招吉带着五千人四处放火,点燃就跑,且还冲到牢里去,把里头的囚犯全都放跑了。
江春随则是叫死囚们直直扑向南从熹早就埋伏好的陷阱,而后自己拨马便走,虽然撤退及时,肩膀仍旧挨了一箭。
他们都谨记沈趁的叮嘱,驱鼬关不但地势险峻,且四面环山,都是南国地界,到时候就算攻下,也守不长久,没太大意义,因此只是骚扰。
且藏齐那边要让他大大地损失,南从熹这边却要让她大大获利。
此为离间计。
藏齐带着人到处救火,不见南从熹人影,怒从心头起:“大公主何在?!”
手下人高声通报:“大公主那边也有人马,正在绞杀!”
藏齐狠狠吐了口口水,也不好意思去叫人家来帮自己,只能狼狈地带着部下灭火。
一直喧嚷到后半夜,驱鼬关大火总算全部熄灭,却也烧死不少兵将,还烧毁了五分之二的粮食。
天亮时,藏齐才总算有休息的空闲。
南从熹带着抓获的死囚来通报时,藏齐满脸黑灰,狼狈不已。
两人一个救了一夜火,一个不但设了陷阱,还抓获不少来袭人员,对比之下,藏齐的能力便更被压了一头。
此时站在他身边的人才好似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般,抢在南从熹前边道:
“元帅,这些人脖子上都有我们南国的死囚印,都是我们的死囚!哪是什么敌军啊!”
藏齐一愣,竟直接走下来,随便扯着一个人的衣领一看,果然如此。
正巧此刻手下来报:“元帅,城中监牢昨夜被破,囚犯都被放走,不知去了何处!”
藏齐闻言,阴森森看向南从熹:“大公主,你如何解释?”
南从熹语气淡然,不卑不亢:“昨夜我见一偏将带人离开,心中狐疑跟上去,走到一半就听说起火了,匆忙赶回,并不知道城中死囚被用在我这,还套上了大宣的皮子。”
藏齐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城中的死囚,被大宣的人,套上大宣的衣服,然后送到你的阵地去给你做请赏的资格是吗?”
南从熹抬眼看他:“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这些死囚一定是昨夜跟随放火的人一同进来,刻意被投放到我的陷阱的!”
藏齐心里的火气腾直窜,怒喝:“你的意思是本帅不听你劝,若是像你一样布防就能把那些人一网打尽了?”
他上前一步,自上而下盯着南从熹:“还是说,你觉得本帅看不出这些人是你安排,为了抢功?”
南从熹也恼了,这三个月她一再忍让,想不到这个藏齐竟然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嫉贤妒能到如此地步!
她一丝不曾退避,反而对上藏齐的视线:“若我要抢功,绝不会做得如此明显,元帅还是好好整理残局,不要做这些无谓之争。”
她越是淡漠,藏齐便越是感觉被轻视,见她又一次拂袖而去,大怒,摔了桌子上的杯盘碗盏。
随即写信给南国王,怒斥南从熹如何目中无人,目无军纪,又暗中放了死囚自导自演积累军功的事。
信件传到南国王手中的时候,沈趁也得知了两人彻底闹掰的消息,心知时机成熟了,当机立断给早就抵达渠康的谢灼传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