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王看罢信,一听说求亲不成反被缉拿,又被偷袭,又被堵在门口打了三个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求亲的事他只告诉南从熹一个人,事情败露,告密之人是谁自不必说!
怒火中烧之际,他想起早就被南从熹抓来做人质的境和长公主,登时下令叫人把她从南从熹府里带进王宫。
境和被带走后,南从熹留下的婢女迅速飞鸽传书给南从熹,南从熹更是心急如焚,直接骑马飞奔回王宫。
临走之前,她留下话来——此时士气大损,不要正面迎敌。且近日她观察沈趁身边少了那个白袍长枪的小将,摸清情况之前不能动手。
藏齐拦她不住,气得破口大骂,愣是骂了半个多小时的目无军纪,目中无人之类。
沈趁听说,不禁拍手大笑。
“南从熹不在驱鼬关,我计必成!”
她随即命招吉再度出战,这次的要求是务必战败。
招吉领命出关,正在气头上的藏齐完全想不起来南从熹的劝诫,什么“此时士气大损,不宜作战”通通被他抛诸脑后,提着长戟便战上招吉。
有了自家元帅的指令,招吉故意装作敌不过的样子,被藏齐毫不费力生擒回营。
藏齐也是帅才,虽计谋不敌沈趁,心胸狭隘,但爱才之心却是一致的,并未把招吉伤了,反而待如上宾。
招吉顺水推舟,干脆深鞠一躬,表示自己愿意投诚。
藏齐大喜,烹牛宰羊大肆庆祝。
沈趁得知之后,第二日再派江春随出战,招吉迎战,几个回合便把江春随生擒,江春随便也投降。
此后十余日,每两次出战,招吉至少能擒获一人,沈趁故作迫不得已,让回一关,退守离渠康更近的襄水关驻守。
如此一来,藏齐不但得获几员大将,还成功夺回一关,更兼沈趁手下无人,迟早要败。
因此心情大好,当夜便将战事修书一封传回王宫,自己则是又摆开宴席犒赏三军,大醉酩酊。
王宫内,境和早几日便被带到此处,她早就得知南从熹去了边关,猜到她的用意。忽然被南国王命人带到此处,也大概猜到他带自己来是要做什么。
第十日,南国王收到边关的报捷书信,大喜,当即也摆开夜宴和众大臣一同庆祝。
南从熹只顾赶路,一连跑了六天,总算在晚上赶到王宫。
她急匆匆拦住内官询问,连内官也是醉醺醺的模样。
南从熹又气又恨,气这南国上下松散一团,恨她不能早些建功立业,报答这十年的庇佑,然后离开。
如此在王宫外一直问到王宫内,总算有一个宫女答得上她的问题。
“大宣的公主被大王带去寝殿了,大王对那个女子一见钟情,在今夜的宴席上亲口宣布要娶做第十四王妃呢~估计此刻正度春宵吧?”
南从熹从头到脚如坠冰窟。
亏得她还一心想着不能辜负南国王给她的好处,到底也要把四关夺回来再走,才能心安。
可现在,她进,有藏齐小肚鸡肠,刚愎自用,建功不成;退,南国王肖想她的心上人,色欲熏心,属实该死!
这恩情她报答个屁!
南从熹又急又气,干脆直接闯入南国王的寝殿,用大公主的特令斥退了周围的守卫和内官婢女,怒气冲冲踹门而入。
境和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人,她独自在这个屋子里等了十余日,总算等来醉醺醺的南国王。
那人脑满肠肥,见到她便言语冒犯。
境和不动声色,在他靠近之后,一记手刀将人打昏,正盯着他想要不要干脆杀了,就看到拍门而入的南从熹。
两人面面相觑,境和穿着婢女强行换上的嫁衣,白色的布料刺痛南从熹的眼睛。
她一言不发,恼怒地走到相熹面前,干脆地把她脸上的轻纱摘下来。
相熹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南从熹凝视着她:“在南国,这面纱就等同于盖头,如今我揭了,你便是我的人,旁人谁也不许染指。”
相熹一愣,被她罕见的霸道震慑,看着她手里的细纱,才明白她刚刚说了什么话,眸中有泪花闪现:“你……你可想好了?”
南从熹重重点头,攥紧了面纱:“相熹,我要随你回大宣。南国王于我并无父女情谊,他面上宠我,实际架空我,监视我,我初到南国还未表明身份时,他甚至还把我当成太后送给他的女人。”
“父女之情本就无有,如今他对你行此不轨之事,君臣之义也荡然无存。”
南从熹一把握住相熹的手:“这三个月,我日日想你,我不愿再错过你,一天都不愿意,谈何十年?”
“我娶你,随你回去!”
相熹从未有如此失神的时刻,她察觉到自己的眼前模糊又清楚,下一刻,冰凉的泪珠便落在自己手上。
她惊讶去看,复又抬头对上南从熹的视线。
“你不骗我?”
南从熹字正腔圆:“若骗你,我世世不得好死!”
相熹下一秒便握紧了她的手,颤抖着回应她的决心,复又看看地上的南国王。
“他被我打晕了,为今之计,我们若是连夜出逃迟早会被捉住,倒不如以他做人质,等待转机。”
南从熹皱着眉:“这毕竟是王宫,何时才能等到人来救援?”
相熹看看窗外的夜色:“快了,就在这几日,我们需尽量靠近渠康的永明县,不等藏齐营救,你我便能脱困。”
南从熹从来对她有刻入骨髓的信任,闻言当即命人准备了马车,临走之前却想起一件事。
“且慢,我们大约要去一个地方,就在王宫,我来时就有一人被关押于此,受尽苦楚却不叫任何人知晓,连我也是偶然得知,此人必有大用,我们既然已经涉险,不如带上那个人一路,也多个保障!”
两人计划已定,趁着无人察觉,闯入关押重要囚犯的院子把人带走,然后带着昏迷的南国王连夜坐马车朝永明县去。
早就在渠康等消息的谢灼已经被渠康王招待得坐立不安了。
渠康王日日在王宫中宴请他,他不喝酒不好意思,喝酒又怕误事,连连拒绝多次之后,总算等到沈趁的命令,当即整顿军士,带上渠康王借的十万铁甲军准备中途阻击。
埋青柳与谢灼相处两个多月,此刻见他拨马要走,顿生不舍,把人叫住。
“谢将军!”
谢灼停住,遥遥转身回望:“公主何事?”
他声音高,喊得粗犷,埋青柳将吹到额前的发丝掖在耳后,冲他招手:
“此去……此去千万小心!”
谢灼在马上拱手:“谢某知道了!公主请回!”
渠康王看着女儿恋恋不舍的神色,心中知她所想,犹豫着要不要帮忙说明白些。
这几个月他每日请谢灼饮酒畅谈,对此人十分满意,且还是大宣的副元帅,从哪方面来说也是好女婿人选。
岂料他还在考虑,率真大胆的埋青柳已经喊出声音来。
“谢将军,若你凯旋,可否再来看我!”
谢灼在马上愣住,遥遥看着那个站在城楼上冲他呐喊的女子,如此直白,热烈的,不遗余力地呼喊。
可否再来看我。
他心中感动,亦为这样的直白赤诚所俘获,不等他回答,手下的士兵先起哄:“如何不可?!公主且等我们谢将军凯旋,去去便回!”
谢灼踢他一脚,耳根红透时,抬眼偷看埋青柳。
后者眼睛亮的不像话,扶着墙垛答应:“好!我等你!”
谢灼垂眸,看看攥着穿雪的手,用力地握着,转身甩开白色披风,高声回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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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入夜,沈趁点起兵将,并未入睡,而是暗中披挂整齐。
多日筹谋尽在此刻一举,她这盘棋从到这里就开始下,到今日,全部兵卒,车马炮都已经列阵在各自的位置等待,只差她上前一步,全军推进!
许适意帮她束好盔甲,搂紧她,低声叮嘱:“莫要把我一个留在世上独活,若你不归,我便也下黄泉寻你。”
沈趁眼中泛泪,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一字一顿。
“我必不敢负阿意所许,这条命,到什么时候都只给阿意。”
温云开看着如生死告别的两人,眼眶湿润,侧目看江春随:
“江春随,你们此去,是不是如同决战。”
江春随重重点头:“沈元帅筹谋许久,今日,便是一决高下。”
温云开眼眶一酸,转过身面对她,叫她的名字:“江春随。”
江春随一愣,看着她眼中噙着泪,第一次心中有一种被丝线牵扯着的细密疼痛感。
温云开擦掉泪:“护身符呢?”
江春随以为她总算想着要回去,赶忙拿出来的时候,却又有一丝不舍。
“这儿。”
温云开却并没有接:“把它揣好,若回来时它不见了,我唯你是问。”
江春随看着她,面露难色:“可,郡主,此去若凶险,我或许回不……”
“来”字还未说出口,温云开毫无预兆揽住她的后颈,倾身附上一吻。
江春随彻底愣住,心里,脑子里的所有光亮,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全部点亮,照亮她的自卑和胆怯。
温云开贴了一会儿便退回:“本郡主不喜欢听的话,你便不要说。”
江春随摸着嘴唇,愣愣点头,看向温云开的眼神有几分不同。
温云开忍着哭腔拉着她的腰带:“回来之后,不许躲我了。”
其实,江春随早就不想躲着她了,自从温云开听了许适意的话,对她没有步步紧逼之后,她感觉到莫大的不适应。
再加上来时,温云开为了打消县令的疑惑,编了个借口说是来这边寻娃娃亲。
温云开和许适意解释了是假的,却没和她解释,她至今都在为这个娃娃亲耿耿于怀。
可若温云开不顾一切主动吻她,这个举动便可以证明一切。
她心里有自己,是情爱的爱。
温云开由不得她糊弄,即便她正盯着自己发愣,也要得一个答案,一个保证。
她有些急,江春随回过神,赶紧答应。
“我不躲你了,若我能回来,我绝不会再躲着你。”
温云开眼中含泪,这才软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