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天气总是善变,雨水淅淅沥沥的一下就是好几天。
下雨天总是叫人烦闷的,出门也不便,且怪的很,这都四月天了,雨一下竟还有些冷丝丝的,上了年纪怕冷,老袁氏都加厚了衣裳,虽说不到又翻出棉袄的时候,但裹得也是不少。
坐在堂屋里,一边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宋氏李香梨以及林氏都围着石榴坐了,认真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身后还有拂冬几个。
只见她右手拿着棒针,不停地向前锥、向左拨,把左手棒针上的线全挑到右手的棒针上,动作丝滑,为了给他们仔细展示,所以才一步步的慢着。
之前,他们可是看过她一挑一拨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的,那着实是一场眼睛的享受。
这棒针便是石榴让族里会竹篾的九叔公一家做的,当然,作坊要得多,做棒针的不止九叔公一家,现都还继续在忙活着呢。
宋氏他们知道石榴这织的就是那用羊毛做出来的线,要织成衣服穿在身上的,是以,看得也极是认真。
羊工坊做出来的第一批毛线,还没正式开工的,此番石榴先教了宋氏他们,回头再去作坊教给工人们。
“这是最简单的平针,你们看,只需掌握好这样一锥一拨……”
石榴一边织着,一边也不忘同几人说着方法。
她现在手里织得也是最简单的围巾,一针一针挑着走就是,不多时,她就将手里的棒针一并挪给了李香梨,让她先试试看。
李香梨是会织布的人,手本来就巧,看了一会儿心里就大概有些底,这番接了棒针过来,试探着一挑、一拨,很快,就得心应手起来。
石榴看着,也是不由笑:“大姐学得快!就是这样的!”
转头见宋氏老袁氏都是跃跃欲试的样子,便干脆让他们都拿了棒针上了手,慢慢试着织。
屋里一番沉浸,都全神贯注在这针织里呢,这时,外头有人声响起,“他婶儿,在家吗?”
石榴家的大门白日里都是不关的,有人守门,且作坊开着工,门开着,有个什么的别人来也方便。
听到声音,宋氏几个抬起头来,就见范氏打着伞进了院子里来。
是村里人,守门的李春喜都是不拦的。
“哎哟,堂嫂子来了!”宋氏赶忙放了手里活计,起身迎出去。
范氏上了廊檐下来,将雨伞搁下,这才往堂屋里来,“我来坐坐,婶儿,弟妹,你们这是忙着呢?”
她进来喊了老袁氏,石榴几个嘴里也忙喊着堂伯娘,又招呼着人坐了,惜春麻溜的端了一碗温热的茶水来。
宋氏正跟范氏说着,“石榴教我们织东西呢,就是羊工坊马上要做的!”
范氏看着李香梨手里那织了一手长的一截东西,也是稀奇不已,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这就是用羊毛织出来的?哎哟,摸着好软和,比棉花还舒服呢!这穿在身上一准暖和!”
范氏妯娌虽没进作坊,毕竟家里还有绣活做着的,但这番家里两个儿媳和彩凤彩玉都是进了羊工坊的,往后就是要织这东西的。
宋氏也是稀奇这玩意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也是来劲。
范氏喝了茶,见他们织着,也忍不住上手试了试,嘴里直道:“这比做绣活还有意思呢!”
宋氏便道:“嫂子你喜欢,那也进作坊去?”
范氏摇头,“我倒是也想,但今年接了好几个大件,我们妯娌俩和娘一天都不得歇,赶着呢。”
几个大件也是不少钱了,范氏他们几个都是绣艺好的,宋氏听着也就不说什么了,她本也是随口一说。
但转念反应过来,心里就是一动,不得歇的,咋来串门了?
说来没个啥事的,堂嫂子他们一般都不迈出门来的。
老袁氏也多看了范氏两眼。
范氏瞧着穿着一身玫红色衣裙端端坐在圆椅上正指点着林氏下针的石榴,也是暗叹道:这丫头,如今这一举一动的,真真是得体规矩赏心悦目。
要不是她打小看着石榴的,真就要以为她就是打小金尊玉贵的长大的,不然,怎么就有这番气度呢?
这般看着,范氏心里也是打了个突,对于娘家族里弟妹托的事,只觉得怕是成不了的。
但托都托了,她不走一趟也不行。
见老袁氏和宋氏都看着她,是猜出什么来了,当下她也不卖关子了。
“婶儿,弟妹,今儿我来,是受人说托,想给人家探探口风,我娘家族里,有人相中了石榴!”
林氏是成了亲的,香梨也定了亲的,这事不用避讳,至于石榴——范氏是知道石榴现在能做家里的主的,再说了,之前丁家那事,都是要先问了石榴意见的,是以她也就不避着石榴了。
这事成不成,还得石榴自己说话呢。
范氏这话一出,一屋的人包括石榴自己都一点不吃惊意外。
只能说习惯了,短短几个月见的媒婆比一个村的人家加起来都要多呢。
宋氏猜出来范氏上门肯定是有事的,也猜到估摸着是说亲,能叫范氏亲自走一趟的,想来也是她娘家那边的。
是范氏娘家的侄儿?那刚中了童生的?宋氏之前见过,想到那孩子的样貌,就暗暗摇了摇头。
老袁氏倒是不觉得范氏是替娘家侄儿来的,范氏娘家虽说殷实,但也只是一般,要有这个意思,早该来了,现在他们家不同了,范氏应该是不会的。
她不由直接问了,“继祖媳妇,你说的是哪家孩子啊?”
范氏就等着人问呢,当下接话道:“是我三叔他们那一房的,说他们家你们可能不清楚,但说范举人你们就一准知道的,这孩子正是范举人的亲侄儿,今年下场也是得了童生功名呢!
今儿我来,就是我这堂弟妹相中了石榴,怕贸然上门来提亲唐突了所以托我先来探探口风的。”
范举人老爷的亲侄儿?
这么一说,老袁氏和宋氏很快就对上了号了。
听说范举人一个爹下来的就兄弟三人,范举人是老三,上头两个哥哥,二哥早年就病逝了。
这回中了童生的,是哪家的?
范氏就道:“正是范举人二哥家的这孩子。”
老袁氏和宋氏一听就有数了,是那孤儿寡母啊。